荒土墩子,上面杂树成林,鸦群就选择了这里安居乐业。春夏树木葳森,鸦巢隐蔽其中不甚了了,秋冬黄叶凋零了,每棵光秃秃的树干,都高举着一个黑呼呼的鸦巢,它们错落有致,洋洋洒洒,蔚为大观。群居的乌鸦们互相照应,防守有当,很少受到侵犯,它们的部落因此更加兴旺发达。
乌鸦的生存能力非常强,不管是风雪交加的西伯利亚,还是热浪蒸腾的赤道地区,抑或是狂风恶浪中的孤岛怪石,都有它们活跃的踪迹。乌鸦骁勇异常,那坚硬的大嘴,有力的爪子,固然伤害过其它鸟类,但我们有什么理由去指责物种竞争的胜利者?乌鸦从不挑食,草籽,果实,昆虫,鱼虾,小蛇、小鳄,甚至是动物腐尸,它们都可以如食甘饴。就是狮狼虎豹们猎了食,乌鸦也敢去分一杯羹。愤怒于乌鸦的“太岁头上动土“,猛兽们会恶狠狠地向它们扑去,说时迟,哪时快?乌鸦立即腾空而起让你永远也抓不着;当猛兽们低头享用时,乌鸦们又涎着脸落下去,毫不客气地享用起鲜美的肉食。
乌鸦连人类也不放在眼里。它们会大摇大摆地闯进农家的鸡舍鸭圈。窝囊的鸡鸭们吓得惊恐万状魂飞魄散,乌鸦们张开大嘴,叼起鸡蛋鸭蛋扬长而去。乌鸦用它的头脑和有力的喙,还能打开旅游者的背包,把里面的面包、奶酪、香肠和巧克力洗劫一空。
“深挖洞,广积粮“,乌鸦把这个政策执行得十分到位。绝壁的裂缝,别鸟废弃的旧巢,小兽的地洞,都可以变作乌鸦的仓库,装上各类果实、龟、蛇的卵和风干的鱼虾。为了不让猎物被别人偷走,乌鸦会找来草叶、石片,把仓库捂得严严实实。它们实在是太能干了,缽盈盆满的根本就享用不完。来年春暖花开雨水丰沛时“粮仓”坍塌,遗落的橡子、松果,就能长成一片片新的树林来。
人们常把鸳鸯说成爱情鸟,其实不然。真正忠于爱情的,却是其貌不扬的乌鸦。虽然没有山盟海誓,也没有文书制约,但它们一旦“结婚“,就能终生厮守。乌鸦夫妇俩一起打猎,一起营巢,双宿双飞,形影不离。“夫妻本是同林鸟,患难到来各自飞”一点也不适用它们。雌鸟孵卵时足不出户,雄鸟就衔来食物精心饲喂,不知道天下的丈夫们能否这样伺候自己月子里的太太呢。
写完了这篇短文,我打开了电视机,刚好看见一个让人忍俊不禁的镜头:幽静的湖边,垂钓的人正往钓钩上装鱼饵,再将钓线甩下湖去,然后他就躲到树林里休息去了。这时候来了一只乌鸦,它发现鱼儿上钩了,就用嘴叼住钓线,往上拖一截,用脚踩牢,再往上拖一截,再用脚踩牢,三下五除二,就把活蹦乱跳的鱼给“钓”上来了,然后美美地大啖起来。待到垂钓者喊着捉贼从林子里奔出来时,地上只剩下一根鱼刺和一滩鱼血了。
俄罗斯人并不讨厌乌鸦,他们认为乌鸦勇敢,正直,有灵性。我读过一本叫勇敢的长篇小说,作者把一个美丽温柔、识大体懂大义的姑娘叫作“小乌鸦”热情地赞美她阔大的嘴巴,夸奖她浓黑的眉毛“就像乌鸦的翅膀伸入两边鬓角。”
有一年冬天,我随作家代表团在俄罗斯访问。一天,我们发现克里姆林宫墙外的雪地里,有一群蓝灰色的鸟儿在安详地觅食。有人说:广场鸽!导游小姐纠正道:这是乌鸦!我们都以为的导游小姐翻译错了,乌鸦怎么是灰蓝色的呢?正想找一个懂汉语的人重申一下,其中一只“鸽子”毫无顾忌地“哇”的一声!天下乌鸦一个调,就凭这放肆的、不堪听也不美听的音色,乌鸦的身份就铁定无疑了。
从此,我明白天下乌鸦并不一般黑。听说在南美洲和东南亚,还有色泽较艳的长尾鸦,长冠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