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别顾着礼数了,快坐下来看看,要不要紧?”
“谢老夫人关心,那种臭虫奴婢见多了,不要紧的。”老夫人都开了两次口了,她只好依言坐下来,却是远远离开上官耀的位子。
“当真不要紧吗?教你形容得如此不堪的臭虫给咬着,这脚不烂掉吗?”
上官耀可一点也不介意她的指桑骂槐呢,反而那柄书画扇子还摇出了阵阵春风。
棠昱琋望着他笑嘻嘻的嘴脸,火气高张,却也摆出一张笑脸“少爷如此关心奴婢,要折煞奴婢了。”她转眼“老夫人,您和少爷有正事要谈吧,可千万别让奴婢耽搁了。”眼看着上官耀的笑容渐渐褪去,棠昱琋这才开怀。
“臭丫头!”上官耀收了扇,在老夫人耳力不及的范围内低咒了声。
棠昱琋即使没听见这声咒骂,光看她家少爷的嘴形也知道他指骂着她来着,这下笑容更为灿烂?戏蛉撕桶匚12Γ澳阏娑隆rn儿说得没错,我正有要事告诉你,是关于你的亲事,你也老大不小了,你的媳妇早已经到了该嫁之年,就等你去迎娶,我想──”
“你你,既然有算命的说我二十之前会有劫难,迎亲之事还是待明年再议吧,免得我若有万一,误了郑家小姐。”上官耀截断老夫人的话。对于生死,他向来是不在意的,提起来也就若无其事。
“口无遮拦!”老夫人相当忌讳地马上斥道,两道灰眉轻蹙“易先生已经说过,只要有琋儿在你身边,定能保你逢凶化吉,你休得再胡言。”
“老夫人,您千万消气,易先生不是说了少爷今年运低吗?奴婢听说运气不好的人周围常有一些坏东西,奴婢想少爷大概是给神怪之类上了身,才一时胡言乱语,您可别往心里去。”棠昱琋赶紧到老夫人身旁帮她顺顺气。
神怪上身!真亏她掰得出来!上官耀听了差点被她荒诞不经的说辞气结。他提起劫难之说,不过是为了拖延亲事,可不是当真信了那江湖术士,这丫头!
而一向对这方面极为敏感的老夫人一听,马上就正了色,紧张地抓住棠昱琋的手“怎么回事?他这几日有不对劲的地方吗?琋儿,你快说来听听。”
棠昱琋眼珠一转,脸上马上是一片犹豫之色,欲言又止。
老夫人胸口一阵紧,急着又催促“莫非真有?琋儿,你快说啊!”“不敢瞒老夫人,少爷这几日是有些古怪,非但会自言自语,脾气还变得暴戾──”
“你你。这丫头信口雌黄,怎么能当真!我一点事也没有。”上官耀过去拉过棠昱琋“死丫头!再胡说八道,我当真揍人了!”
棠昱琋不理他,却反而慌着一张脸跑回老夫人身边,慌乱地说:“老夫人您瞧,少爷平时一向斯文有礼,眼下却要追着奴婢打了,还说没有呢!这这不请易先生再回来看看,可还得了?”
这怎么说,丫环唯有面对她家少爷时才拿出“真面目”来,在老夫人面前可是聪慧伶俐又善解人意的,自然得到老夫人的信赖。而这位视诹圣贤书,深知百善孝为先的少爷,从来在祖母面前都是和颜悦色的,一张利嘴也只拿来和丫环斗,所以眼下这情况一向迷信的老夫人哪还能够不信以为真!
“阿弭陀佛!怎么会发生这种事?真是造孽啊!”这下老夫人也管不得迎亲的事了,一脸忧心忡忡地喃喃念道:“眼下要找易先生怕是远水救不着近火,我看不如先请道长过来作法。”
“老夫人说得有理,最近少爷偶尔面有厉色,可能还是厉鬼缠身呢,我马上去请一位道长来。”棠昱说完,转身就要走。
上官耀扯住她的发辫“你刚才不是还说我容光焕发,怎么这会儿我又面有厉色了?你这张嘴真能颠倒黑白啊。”
棠昱琋既然已经说他是鬼缠身,自然不会同鬼说人话了,她直接就把眼光转了。“老夫人,少爷刚刚还好好的,这会儿愈来愈严重了,怎么办?”
老夫人一张脸苍白,早已经慌得心神不宁了,哪还冷静得下,思索她这唯一的孙儿到底中了邪没有,这方面事她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
“阿福!阿福啊!”老夫人提声唤人来,又对丫环说:“琋儿,你赶紧带少爷回双月楼,我让阿福马上去请道长。”
“你你──”上官耀真是百口莫辩,他真不敢相信如此荒谬的事居然会发生在他身上。
“琋儿,快带少爷回去。”当真上官耀愈想解释,老夫人就愈加相信他身上有鬼作怪。
“是的,老夫人。”棠昱赶紧拉着上官耀离开桃花亭。
“你这丫头!看我怎么修理你!”上官耀可气了,不必棠昱琋拉他,他反而抓住她的手一路拖回双月楼。
棠昱琋却笑着低声说:“少爷啊,你这样张牙舞爪的嚷,要是老夫人再有怀疑,我马上把头输给你。”眼下得意的嘴脸,却在遇着正被唤来的福伯时又转变成担惊受怕的模样“福伯,快点啊!少爷神志不清了!
“啊?”福伯还不晓得发生什么事,倒也见到上官耀居然反常的一脸暴怒。
“快啊,快去请道长啊!”棠昱琋边被拖回,还边“求救”
“正好赶得及为你超度!”上官耀气得青筋怒爆。
一进入双月楼,上官耀马上甩了她的手,对上她,指上她,却还来不及骂上半句,棠昱琋先抢白。
“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她叉腰瞪眼,气势可一点也不逊于身为少爷的上官耀。
上官耀一愣。这丫头──
“你安好心?连鬼怪附体你也扯得出来,还让老人家担心得几乎昏厥,你这叫好心?这叫心怀鬼胎!这叫唯恐天下不乱!”
棠昱琋攒着两叶柳眉偏过头,捂起耳朵“我耳朵没聋,你那么大声做什么?”
“你──”
“等等!”棠昱琋在他继续开骂之前先大喊“你以为凭你三言两语就能打消老夫人要你迎亲的念头吗?”
“你别以为你声音大就能压”上官耀还怒指着她,气焰燃烧到一半却突然一怔,狐疑地眯眼瞅住她“你说什么?”
棠昱琋圆亮着一双可比天上明月的凤眼瞪住他,语落如珠“你承认耳聋我便再说一遍!”
“那你别说。”书画扇子刷地一声展成半月,在他手中轻轻摇晃起来。穿过前院,他拾阶往厅堂走去,心思索起她的话。
棠昱琋瞪着他的背影,纤手撩起罗纱裙拾级而上。
进得厅堂,她便寻了张椅子坐下,自己倒了桂花茶来喝。
上官耀摇着扇子,在厅走了两圈,但看他那张沉思的神色渐渐有拨云见日的明朗,想来是反应过来了。
他一收扇,往手掌一拍,黑眸炯亮,笑逐颜开地靠近丫环“我明白了,你是要我装病,好顺理成章的延后亲事。”
棠昱琋慢条斯理地搁下茶杯,抬起一双凤眼瞅他“少爷是才气过人,文才天纵,就可惜反应差了一点。”
上官耀看着这名愈来愈嚣张的丫环,谁想得到她前一刻还和自己作对,下一瞬间会帮起自己来了,这哪能怪少爷他反应慢,应该说是她反覆无常才对。
“丫头,把你的计谋说一遍来听。”他搁下扇子,在她旁边坐下。
棠昱琋帮自己添茶,也“顺便”帮他倒上一杯,然后拿起少爷的扇子自在地摇起来“那少爷方才说的心怀鬼胎、唯恐天下不乱的话呢?”
“收回。”他倒也乾脆俐落,另外还有奉送“莫怪冷玉要夸你冰雪聪明,你果真机灵。”
一听说那位向二爷夸奖过自己,棠昱琋的眼很快注入了光彩“二爷真的夸过我?”
“夸的还不只这些呢。”上官耀扬起嘴角,眸底掠过一抹狡猾“丫头,先谈正事如何?”
棠昱琋一怔,狐疑地瞅着上官耀“我看二爷夸过我不是真,少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才是真的。”
好聪敏的丫头!俊脸上的笑容更迷人“你多疑了。”
棠昱琋想想时间不多,就暂时莫与他逞口舌之快了,便正色道:“我想老夫人一会儿便会过来,闲话莫说了。少爷如果当真要延缓娶亲,就得装成中了邪的样子,务必要瞒过一家上下,馀下的就让我来处理了。”她玩着发,双眸闪烁着兴味的光芒。
上官耀却有一丝顾虑“你你相当迷信,若是要为我冲喜,怕不是弄巧成拙了?”
“少爷莫忘了,岳家老爷就郑小姐这么一位掌上明珠,只要将少爷撞邪的事闹到人尽皆知,郑家两老基于保护女儿的心态,自然不肯她这时候进上官家门,你说是不?”她家少爷呢,就是自信惯了,满身傲气,大概忘了郑家可也不是寻常人家。
说起郑家,?弦侵荽淌罚诘胤缴峡墒呛舴缁接甑娜宋铮<腋还罄镉敫患滓环降纳瞎偌宜闶敲诺被Ф缘摹?br>
上官耀扬起嘴角,只因往常被催婚惯了,过去两年郑刺史每见着他面,总有意无意暗示着要他上门迎亲,他这才会一时胡涂了。
“言之有理。”他端起茶,这会儿当真可以松一口气了。
“可不只如此,我还料到一会儿来的肯定是觉明观那什么真人的大嘴道士,这个假道人莲花妙舌,信口雌黄,没有一点真本事,常藉着一群信徒宁可信其有的心理危言耸听,再乘机敛财,我们这一招呢,正好让他逮着了机会将老夫人当成送财菩萨,不怕他有本事揭穿你假中邪,就怕他可能说得老夫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了。”说到这儿,她反倒得意不起来,老夫人一向善待她呢。
上官耀狐疑地瞅着她“你连这也算计到了?”
“我跟在老夫人身边多年,这么一点小事有什么困难。”她昂起下巴,手一把扇子频频招摇生风。
如果一切全如她所言,那么上官耀可要对这个丫环再一次另眼相看了。她真有如此过人机智,料事如神?
正当上官耀盯着丫环看时,丫环突然注意到手中这把少爷的扇子,上面绘着一幅山水丹青,维妙维肖,好不简单,但教她驻眼留意的却是上面的一个字
这字好熟悉,她不识字,不晓得这个字该怎么念,别的字她也许看过就忘,但这个字。她永远也不会忘记。怎么少爷的扇子上也有这个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