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燥却带点湿气的柴火燃得有些不稳,偶尔几声爆裂响在静寂的空间里。
“你不坐过来一点?”憋了几秒,石黑公敬忍不住又想逗弄她了。
这种空荡荡又森冷冷的凝然气氛挺教人捺不住寂寞的,并非捺不住寂寞,只不过,炉火燃的不是太旺,依她坐的位置,能感受到的热源挺有限的,况且他也想乘机会多了解她一些,可她不主动发言说话,他哪有办法去采探她的性子呀?
“不了。”将目光牢牢地定在忽青忽红的火焰上头,小笠原阁不敢稍移视线,微吞着口水,涸仆气地摇着头“我坐这就可以了,谢谢。”
“好吧。”他倒也不逼她。
又沉寂半晌。
“真不打算坐过来一点?”
“不。”她的回答一如初衷。
“也好,你爱坐那儿,我当然是不能勉强你移动,只不过,待会儿若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细微却猛烈地抽气声响起,隐约,仍可瞧见她的身子明显一凛。
“你别吓人!”小笠原阁小声的责备着他。
“吓人?现在是什么节骨眼?我哪还有兴致吓人?”他没好气的嘟哝着“难不成你没听还札幌最有名的雪夜叉?”
“雪雪夜叉!”小笠原阁又吞了吞口水“你怎么你也也也知道这个传闻?”他真是过分,哪壶不开,偏提哪壶。
早几分钟前,她就已经在脑海中飘起了雪夜叉的传闻了,一直忍着、忍着,不让自己将想象加以扩大,谁知道他却硬生生地将话题扯了出来!
听闻雪夜叉是古早的古人,因死时带着又浓又烈的满腔怨恨,以致死不瞑目,总会在疾刮起暴风雪的夜晚出来杀人,他们出现时,顶着张丑陋又凶恶的面具,下手常常是残忍又无情。
似乎没听过有任何人曾见过他们,也不知雪夜叉是真是假,但因为说的人绘声绘影,这个传闻才会格外教人胆战心惊。
虽然家人知道她胆小,这些古怪且教人惊悚的乡野奇闻向来是避在她身后说的,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一些不知是好心还是心存不轨的邻居会说予她听,而若她没记错,仿佛曾听住在后段路上的酒井先生提及,在札幌与函馆之间,真的有这么个骇人听闻的雪夜叉存在着
“拜托,有谁不知道这种穷极无聊的八卦传闻哪,又不是什么军事秘密。”背着火光,乌漆抹黑,看不清他的神情,却平白让小笠原阁又在胸口起了一阵惊悚,
“奇怪,好端端的,你干么又犯起结巴来了?”
“我我才没没有哩。”
“我我才没没有哩。”顽心一起,石黑公敬学着她的结巴“哈哈,你不会是在怕那个传闻吧?放心啦,有我在,我不会让你被雪夜叉给欺负了。”
“哼。”她有些恼了。
讲得这么信心十足又理直气壮的,难道他心里没数?除了雪夜叉,他也是她骇怕的因素之一耶!
顿了几秒,他又伸手朝她挥了挥。“喂,你真的不过来一起坐?”
颦着眉峰,小笠原阁摇了摇头“谢谢。”哼,打死她,她也绝不轻易亲敌。
“好吧,我已轻努力过了,待会儿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喔,告诉你,你快被雪水给淹上了。”贼眉贼眼的黑瞳顽皮地在她脚下身后打量“唔,大概再过个几分钟吧,你那儿就会变成了块湿地。”
猛地跳起身,小笠原阁惊慌无措的眼朝着地板探索,没几秒,她就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她窝了老半天的地盘地势稍低,纷纷飘进的雪花让炉火给溶了,化在地上,慢慢地渗到较低的地板上,也就是她的地盘上,而这也代表,她得换个地方窝了!
“过来这里坐呀,我不介意与你一块儿分享干燥又舒适的地板。”
“呃这也许”侧俯下脸,她偷瞥了眼他的周遭。分明已无大多的空间了嘛,还招呼她过去?过去她要坐在哪里呀?
“坐这。”捕捉到她眼中的犹豫,他拍了拍大腿“来。”
“啊!”倏地将脸转向他,小笠原阁真的恼了性子。他竟敢大咧咧地要她坐在他的腿上?这简直是简直是太欺负人了嘛!“谢谢,不用你那么委屈。”
哦,那么有骨气,不坐?嘴角噙着窃笑,石黑公敬眼中间过一抹顽皮的光彩,暗地里将双臂稍展,让胸前预留个不算宽敞的空间。
“咦,你后面那个是什么?”
“啊!”连回头查看都不敢,一声惊叫,小笠原阁不假思索地将打着颤意的身子往前一扑,斜斜跃进他等待着的怀中。
“刚刚是什么东西?”又惊又惧,她抬眼望着他。
“不知道,白白的一团东西,就见它很快的一闪而过。”石黑公敬一点歉疚也没的扯着谎。
除了雪花片片,外头哪还有什么鬼东西呢?嗤,彻头彻尾的胆小表一个。
心里嘲弄着身前的小女人,手中拢紧的动作却是又温柔又小心翼翼地,闷声不响的尽彼着将人家小姐打着寒颤发着冷的身子环得死紧,还迅速的抽开她身上的雪衣,待安顿好她的身子,再将雪衣覆在两人身上。
“白白的一团东西?”抑不住的恐惧又冒出了头,她的唇色更白了。
“是呀,白白的一团东西。可是别怕,你忘了?我会保护你。”贴在她耳畔,他轻言道。
虽然这么偎进他怀里的温暖很诱人,而且能贴近炉火真的将她整个人都烘得热呼呼的,可是再怎么说,他好歹都是个大男人那!抿着苍白的唇片,双手撑在他散着热气的胸膛,小笠原阁小心翼翼的挪动着身体。
“你别退呀退的,再退,就又出去了。”她下意识的抽离行为令他有些气结。
她也知道呀,他以为她愿意曝身在荒野奇闻的恐惧之下,或者是被溶成水的雪花覆盖呀?“可是我的腿”想离他远些,偏力气拚不过他,她真的是又急又气。
尤其她的身子是被他密密护在胸前,很安全。可她的脚却一个不小心地被这个大老粗的长腿给压住了,脚踝关节的筋被强撑着,很难过呢。
愁苦着张脸,小笠原阁只盼着他能好心的松松腿,饶过她可怜的脚,可是偏石黑公敬会错意了。
“嗟,你很啰唆耶!”大手忽地罩上她的肩背,下一秒,她的身子就转了个方向。不理会她的迭声抗议,石黑公敬重新将她紧搂进怀中。
这姿势霎时,小笠原阁连呼吸都忘了。
长那么大,她从不曾与一个男人这般体肤相贴!面对面、胸贴胸、大腿并着另一双透着热度的强悍大腿,紧贴着她甫得自由的大腿天哪!
刹那间,她的心跳如擂鼓,翻覆不休的情绪恍屋外的滔天风雪来得更汹涌无序。
“好啦,别再支支歪歪的了,给我闭上眼,乖乖地打个盹,等天一亮、风雪稍止,我们就得起来赶路喽。”
小笠原阁呆怔的被他搂着,自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体热将她整个人烘得暖呼呼的,可是打盹?唉,这会儿她哪还睡得着呀?
好不容易天甫露白,风雪也稍止,在乡人的帮忙下,他们终于狼狈万分的回到了温暖的家。
休息了一会儿,精力无限的石黑公敬又开始劳动了,花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他终于在雪地里铲出一条步道,巡遍旅馆的每一处窗户,封好,再检查每一道锁,当夜幕低垂许久时,他向自己宣告今儿个的工作到此为止。
站在屋前的院子里,仰视着垠黑天际,细纷纷的雪花又开始飘拂在整片大地。
喝,又下雪了!“大暴牙,我的体力还不错吧!”他对着在一旁吐舌头哈气的大暴牙自夸自擂。
大暴牙也很捧场,吠了几声,舌头吐得很谄媚。
说到体力佳,石黑公敬摸着肚子,又饿又累,不知道那家伙有没有准备食物?咦,奇怪,大暴牙不是该跟在她身边吗?
“大暴牙,她人呢?”
似知道他问些什么,大暴牙轻吠了声,小脑袋瓜朝屋内兜了半圈,又移回前方的他,继续哈哈哈地吐着舌头,但狗尾巴虚摇了几下就顺顺的垂下去。
瞬间,石黑公敬的头皮有些发着麻意。
别紧张、别紧张,若真出了什么事情,依大暴牙所受的训练,它绝不会这么轻松又自在的窝在他脚边,可是他就是不由自主的起了担心。
屋子里怎么那么安静哪!心念一起,迈着大步,他迅速的向屋内冲去,一见大厅没人,他正待往房间冲时,一声柴火爆烈的声音拉回了他的脚步,猛旋身,石黑公敬飞快地拉开起居室的门,才要扬起嗓门叫人,就瞧见了她。
呼,她没事,而且,正睡得滚瓜烂熟呢。精神一松懈下来,刹那间,石黑公敬整个人像是被抽光了体力似的,脚软手软,连肚子饿死了也浑然不觉。
真会被她给吓走半条命,要先打个盹也不会吭一声,就这么自主自意的迳自睡她的,真唉,幸好,幸好她只是睡着了!
静静地杵在门边,待担心自胸口敛去,石黑公敬低喟一声,放缓脚步,轻声细气的凑近她,凝望着她沉睡的粉嫩脸庞,不由自主的,眼睑竟然也慢慢地覆盖上酸疲的眼球范围。
啧,昨天没睡好,折腾了一天,体力已经透支了,而今天又辛勤劳动了一整天,眼前又有个绝佳诱因,他实在是好想睡唷。
猛地晃着脑袋,只稍微将神智晃醒了一些,却弄得人晕沉沉的。不行,这么干耗着,别说她仍沉睡不醒,连他都快撑不住了。强挤着体力,石黑公敬伸手轻轻的拍着她因为熟睡而泛着浅粉微红的温热脸庞。
“喂,醒醒。”
小笠原阁没有理会他,迳自睡她的。
他心想,这也难怪,屋子里的暖气设备全都没开启,整栋屋子像从北极移过来的,凉咻咻的冻人,只有这间起居室里因为燃起了壁炉的柴火,暖烘烘的,杵在这里,不必十分钟,铁定就会向睡眠投降了。
想着想着,惨,他又忍不住地打了个超猛哈欠。
“小绑,你要不要回房间睡?”聊胜于无,他小小声地问着。
好歹,要抱人家回房之前也得征求人家的同意,别明天一睁开眼,这家伙又向他抗议那些有的没的烦杂琐事了。石黑公敬这么想着。
唇片抿了抿,她下意识的发出舒适的轻逸,眼睑微掀,没醒。
“我抱你回房间喽?”他更过分的向一个睡死了的人提出解决方案。
小笠原阁仍持续熟睡着,无法否决他的方案。
贼兮兮笑容绽放在脸上,正想大大方方地抱起她,忽地,他感受到其中有着不太对劲的地方。
寒风飓飕,拍打着门窗咱咱作响,瞪视着不见歇止的窗外风雪,石黑公敬的心里起了犹豫。
这种鬼天气,当然是早早上床睡个大懒觉最适合了,而要他送她回房也的确是浪费不了大多的力气,反正她那身体小不点一个,像抱团棉花似的。可是,万一她熟睡到三更半夜忽然醒过来了呢?
在这种大风雪扑袭的深夜,屋内静寂悄然,屋外狂风咻咻,而胆小的她蓦然惊醒,会不会害怕?
还有,整栋屋子只有这间房的温度够暖,其他房间的暖气设备并未启动,待屋子的暖气都足够也不知会耗掉多久时间,就这么贸贸然地将她从暖呼呼的房间移到冷冰冰的房间,万一,她就在这个当儿着了凉呢?
问题愈挖掘愈多,石黑公敬的两道黑眉也愈拢愈近,敛眉微忖,眼角瞄到了不知何时已慵懒的趴在长沙发旁边的大暴牙,忽地有了主张。
依这种情况看来似乎是一动不如一静,所以算啦,他也别浪费力气四下去寻屋子里的暖气设备的开关,横竖,这儿已经有个现成又舒适的热源,待会儿多加点柴火,他干脆就将就着点,在长沙发上躺一个晚上罢了。
当然,正躺在上头舒服寻梦的小家伙得让让位,不过,他会稍微腾出点空位让她挤一挤。
真是万幸现在是冬天哪,大风大雪的,两个人挤一挤,又不占空间,也能彼此取暖,一举两得。
问题解决了,石黑公敬不敌疲倦,相当乐意地被睡虫给征服。
懒懒地逸着声哈欠,他先抱起沉睡的小笠原阁,将颀长的身子斜躺进长沙发上,小心的挪动她的身子,将长腿跨向一边的矮几上,让自己舒适的伸展四肢,也让她能舒舒服服的躺在他的胸壑间继续沉睡。
“晚安,小懒虫!”散缓的嗓音低喃着,随着一声哈欠,石黑公敬便已教浓浓的睡意覆上逐渐昏茫的神智。
将脸偎在蕴着热气的胸膛,小笠原阁没有回应他的晚安,却是睡得更熟、更沉了。
踱上前,大暴牙用热暖暖的舌头舔了舔她垂放在椅侧的手,乖巧的趴回原先躺的椅脚位置,沉静的脑袋搁在向前伸展的脚上
这一夜,屋外白雾迷蒙,沁凉的气温袭罩着北海道的每一个角落,而透着温暖的屋子里,两个人、一只狗,守着堆满木块的璧炉,炉子里,红紫的火焰徐徐地攀着炉壁而上,偶尔未干透的木材里还会响起细琐的爆裂声。
可是没有人有心思动动疲软的身子,掀掀眼睑瞧上半眼,因为他们睡着了,睡得很熟、很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