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秋明月知道,豪门大家族最注重规矩,但有分毫差错,也是要受到相应的惩罚的。
“是。”
醉文低头,惶恐的应了一声。
“恩,待会儿回去,记得要嘱咐你身边那几个丫鬟,以后这称呼都得改过来,以免被人抓了把柄去。”
凤倾璃又叮嘱秋明月。
“好。”
说话间,已经踏进了院子,两个俏丽的丫鬟迎了出来。
“奴婢参见世子,参见世子妃。”
凤倾璃侧头对秋明月道:“她们是母妃的贴身丫鬟,左边那个叫从丝,右边那个叫从璇,她们是一对姐妹,父母都在母妃跟前做事。”
秋明月点点头,“两位姑娘不必多礼,起来吧。”
她给红萼使了个眼色,红萼立即会意的走过去,拿出两个精致的香囊递给二人。
“有劳两位姑娘出门迎接,这是我们世子妃的一点心意,还望两位姑娘收下。”
那香囊可不普通,里面都装有碎银子,虽然不多,但是对于王府里的丫鬟来说,却相当于她们大半年的月例了。从丝从璇一见那香囊胀鼓鼓的,就知道内有乾坤。她们对视一眼,眉眼的笑意浓了几分。
“世子妃客气,这是奴婢的本分,如何敢收世子妃如此厚礼呢?”
“收下吧。”
秋明月淡淡而笑,一身华贵世子妃服,天生丽质绝颜,就那么淡淡的站着,便有说不出的风华绝代。
“我初来王府,好多事都不太了解。你们两个跟在母妃身边多年,日后我天天伺候在母妃身边,许多事还得两位姑娘多多指点。这个,就当是我给你们的见面礼吧。你们不收,可是看不起我?”
“奴婢不敢。”
从丝和从璇连忙低头,“世子妃身份尊荣,奴婢岂敢有半分不敬?”
两人相视一眼,从丝道:“既然如此,那奴婢二人就谢世子妃赏赐了。”
秋明月点点头。刚才在桐君阁的事情,想必已经有人禀告给荣亲王妃了。她初来荣亲王府,未有任何势力与人脉,有的不过就是一个世子妃的封号和凤倾璃的宠爱罢了。今后要在这王府里生存下去,该打点的,她也不会吝啬。
“母妃等久了吧,我们这就进去。”
“是。”
从丝从璇二人在前面带路,走到门口,对立面喊了一声。
“世子,世子妃到。”
里面本来有说话声,见二人走进来,所有声音顷刻间消弭。
“来了?还以为在路上迷路了呢,这么半天才到。”
刚踏进门口,就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满含不悦和不屑。
秋明月抬头看了一眼,说话的是坐在正中一个穿着蜜合色细碎洒金缕桃花纹锦长衣的老妇人,头发花白,面容老态,布满了皱纹,看起来应该有五六十岁了。不过从那五官上依稀可看出,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大美人。她此刻端居而坐,神情倨傲,看也没看二人一眼。
“母妃。”
旁边又响起一个温雅的中年男音,“您来得早,她们总要洗漱一番衣冠整洁来见您才不至于失礼,您就多多包容她们小辈吧。”
是荣亲王爷。
秋明月顺着声音看过去,第一眼看见荣亲王爷,她脑海里只涌现两个字,温暖,是那种如沐春风的温暖。着一身宝蓝色暗紫纹云纹团花锦衣,虽然已近中年,但是他依旧俊朗不凡,眉眼极为温润雅致,给人亲和的感觉。
荣太妃没再说什么。
荣亲王爷身边的荣亲王妃也开口了,“是啊,母妃。明月刚入王府,对府中人事都不熟悉,总要细致了解一番,您就不要怪罪她们了。”
秋明月心里冷笑,这荣亲王妃当真是会做人啊。表面看着是为她和凤倾璃让太妃等长辈等候失礼而求情,实则不动声色将矛头对准了自己。给她安一个,新妇入门就急着霸权,而故意让太妃等人久等,好大的面子。
这番话这么落下,她和凤倾璃这不敬长辈的罪名,可是背定了。
果真是个不简单的女人呢。真是不明白,她不是凤倾璃的母亲吗?为什么要针对自己?
“话虽如此,可太妃已经等了这么久了。世子和世子妃再是尊荣高贵,也是晚辈,如此让长辈久等,实在失礼至极啊。”
又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语气温和,可是却带着极其浓厚的刻薄味道。
秋明月还来不及打量这个人,凤倾璃就开口了。
“父王,请安的时辰过了么?”
荣亲王一怔,凤倾璃又懊恼道:“娘子,刚才真不该为了那两个不听话的丫鬟耽搁了。我早就告诉你了,母妃赏赐的丫鬟,别说是对你不敬了,便是犯了再大的错,还是得由母妃处置。现在可好了,为了两个不懂事的丫鬟,平白浪费了咱们给祖母父王和母妃请安的时间。大早上了,真是晦气。”
“璃儿不可胡说。”
荣亲王斥了一声,“你们正是新婚,乃是大喜,什么晦气不晦气的?尽胡言乱语。”
凤倾璃不说话,神色不悦。
秋明月看了荣亲王妃一眼,见她方才表情僵硬了一瞬,想着她估计待会儿准备拿幼寒和幼梦说事儿的,不过没想到被封倾璃先下手为强,给占了先机。如今荣亲王妃如果再要说出来,只怕就落人话柄了。
她心中如此想着,面上却呈现柔弱之色。
“相公说得是,是妾身考虑不周,让祖母和父王母妃久等了,妾身知罪。”
凤倾璃一怔,下意识抬头看着她。他让她唤他名字,觉得亲密。可那‘相公’两个字从她口中吐出来,他心中却有说不出的感动和温柔。
荣亲王妃等人显然也没想到秋明月会自己认错,有些人正准备顺杆子往上爬给她安上新妇进门不尊长辈之罪,却又听得她继续道:“只是妾身自知刚入王府,人生地不熟,府中之人不畏也是应该的。那两个丫鬟对妾身如何且不说,但她们可是从小贴身伺候相公的,如此不分尊卑,难免日后奴大欺主。妾身想着,母妃当初将她们分配给你照顾起居,也是一心为你着想。可这时日渐久,她们知你宽厚仁善,待下优容,渐渐的就没了分寸。如今只是对上不敬而已,保不齐日后就会犯更大的错。若真到了那个时候,打发了也就是了。可妾身就担心,有那不明真相的,恐会因此误会母妃,伤了相公和母妃的母子情分。”
她一番话落下,屋内众人脸色都变了变。荣亲王妃脸色温和,眉眼却笼罩着一层阴郁。
秋明月仿佛没看到众人的表情,又弱弱道:“今早方起,许嬷嬷便来到桐君阁,说是奉了母妃之命,神色却毫无交集之态。方才一路走来,许嬷嬷也没有说时辰过了如何如何。妾身想着,大抵是母妃念惜相公腿脚不便,特予恩厚,所以…”
“好了。”
荣亲王听不下去了,“你们并没有来晚,只是太妃和本王以及王妃等着和媳妇茶,所以来早了一点。”他笑了笑,看向凤倾璃,“说起来,这赐婚的圣旨是你求的,父王可是第一次见儿媳妇呢。不过想来能让太后赞不绝口的,定然非常人。恩,抬起头来,本王瞧瞧。”
“是。”
秋明月低着的头抬起来,目光不卑不亢,坦坦荡荡的看向众人。
这一抬头,屋内不出意外的又是一阵倒抽气声。接着一个温和的声音笑道:“果真是国色天香呢,难怪世子这般喜欢,便是妾身看了,也觉得亲切呢。”
秋明月抬头看过去,说话的是荣亲王妃右下方第二个女子,穿一袭烟霞银罗花绡纱长衣,长得不算特别美丽,但气质雍容端庄,隐隐有大家风范。
她想着,这应该是荣亲王的侧妃吧。
荣亲王满意的笑道:“的确钟灵毓秀,气质非凡。璃儿眼光不错。”
“那是当然。”
凤倾璃非常骄傲的挑眉。
秋明月故作娇羞的低下头,“父王谬赞,明月不敢当。”
荣亲王呵呵一笑,“好了,既然人都到齐了,就不要耽搁时间了。”
他看了荣亲王妃一眼,荣亲王妃刚刚看了许嬷嬷递过来的那方白色绢帕,面色似乎僵硬了一瞬,而后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借到荣亲王看过来的目光,她点了点头,吩咐了一声。
“从丝,从璇。”
“是。”
从丝从璇立即端了托盘走过去,托盘上是刚刚盛满的茶水。
“请世子和世子妃给太妃敬茶。”
秋明月和凤倾璃分别端了茶杯,走向荣太妃面前,有丫鬟拿了垫子放在秋明月面前,她跪在垫子上。
“明月给祖母请安,请祖母喝茶。”
她微微低头,端着茶杯的手往前几分,举止十分恭敬。
荣太妃倒是没有刁难二人,接过茶杯喝了一口,随机将一个成色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差的镯子丢在托盘上,算是见面礼。周围已经有几个王府里的小姐娇声笑起来,分明就是嘲笑秋明月这个孙媳妇不得荣太妃宠爱。当初楚玉盈过门的时候,荣太妃可是赏赐了一套赤金打造的首饰呢。相比较赏赐给秋明月的这个成色一般的镯子,两人在荣太妃心中的地位一比较,立即立竿见影了。
凤倾璃眉眼有些阴郁,秋明月却是不在意,恭恭敬敬的给荣太妃磕了三个头。
“谢祖母赏赐。”
荣太妃一直斜视的眼睛终于落在她身上,片刻后又移开。淡淡道:“既然已经是王府的世子妃了,一切就得以夫君为重,好好相夫教子,知道吗?”
“是,明月谨记祖母教诲。”
荣太妃看着虽然刻薄,但是好歹顾忌荣亲王的面子,没有刁难两人。
接着,秋明月又跪到荣亲王面前。
“儿媳拜见父王,请父王喝茶。”
荣亲王和善的笑着,接过了两人的茶。从袖口里掏出一枚玉色的牌子和一个厚厚的红包。
“这个牌子,可得好好保管着啊,别弄丢了。弄丢了,我可为你是问哦。”
“是。”
秋明月看了眼那个玉色的小牌子,神色有几分疑惑,荣亲王妃看着那牌子,面色却是变了一变。
接下来,又给荣亲王妃敬茶。荣亲王妃赏赐了一炳玉如意,寓意吉祥如意。那玉如意一出,屋内顿时又响起一片倒抽气声,人人目光艳羡。
“母妃可真舍得,这玉如意女儿可是求了好久您都没给女儿,如今倒是给了嫂嫂。哎,果真是嫂嫂比较讨母妃喜欢。”
凤倾雅美丽的大眼睛眨啊眨,黯然的叹了一声。
荣亲王妃笑道:“你要是如你嫂嫂这般端庄知礼,我也给你一炳玉如意。”
“当真?”
凤倾雅眼神立即就亮了起来。
“我什么时候说过虚言?”
荣亲王妃转过头来,开始给秋明月介绍下方的几个穿着富贵的女子。
“这是蓝侧妃。”
秋明月抬头看了一眼,她穿着一袭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容貌…怎么说呢?美,却不如荣亲王妃惊艳,雅,却又多了几分淑和。静,似乎又多了几分灵气。或者,应该用干净来形容吧。对,就是干净。这个女子,你看着她,她可以是十几岁的少女,也可以是二十岁的少妇,也可以使三十岁风韵犹存的妇人。
总之,她身上有少女的灵韵纯然,也有妇人的风情魅惑。
蓝侧妃,秋明月记得宇文溪说过,貌似是一个很得宠的侧妃。
这样的女子,的确对男人来说是极大的诱惑。
心思念转不过是一瞬间,她端过茶杯,躬身递给蓝侧妃。她如今是世子妃,于身份上比蓝侧妃高,本不该受她礼,但是蓝侧妃是长辈,她又是新妇入门,当喝她敬的茶。
蓝侧妃温柔一笑,接过了茶杯,赏给了秋明月一枚水晶透明的玉坠。
“我没什么好东西,还望世子妃莫要嫌弃。”
秋明月福了福身,“蓝母妃言重了,明月谢蓝母妃赏赐。”
她又走到蓝侧妃旁边的女子面前,穿着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锦衣,妆容艳丽,神态有些高傲。这应该就是最开始继荣亲王妃之后说话有些刻薄的女子了,原来是堇侧妃。
荣亲王妃介绍道:“这是堇侧妃。”
她福了福身,端来茶杯,递到堇侧妃面前。
“堇母妃喝茶。”
堇侧妃笑了笑,伸出手来,手指纤细白嫩,可见保养得很好。指甲上涂满了艳丽的指甲油,散发淡淡的花香,与白玉杯相撞,发出一声轻铿,似珠玉落盘的声音。
“世子妃真是知礼。”
眼看要接过那杯茶,秋明月放手,她却似被烫到了一般哎哟了一声,茶杯立即泼向了秋明月。
满屋子的惊呼声响彻一片。
这茶水虽然不滚烫,但是如果泼在脸上,难免烫红一片,只怕得好些日子不能见人了。
秋明月脸色一变,心里冷笑。手却突然被人抓住托着她后退了一步,避免她被烫伤。然后只觉得身边似乎有疾风闪过,稳住了快要摔倒在地的茶杯。她眼神一闪,立即伸手去稳稳的接住了。
这一切的变故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从堇侧妃接过茶杯刹那脱手泼向秋明月,再到凤倾璃拉过秋明月,另一只手用内力接住稳住茶杯,到秋明月反应过来接过那杯茶,只是眨眼的功夫。
屋内众人几乎都没看清他们是怎么动作的,荣亲王站了起来,荣亲王妃也站了起来,荣太妃睁开眼睛又闭上。其他人,都睁大眼睛,或担忧或看好戏或幸灾乐祸,等等神色,不过在须臾之间都化为了僵硬。
秋明月已经重新走到堇侧妃面前,道:“堇母妃,喝茶。”
堇侧妃方才似乎被烫到,把那茶杯泼向秋明月后,自己也后退了两步,幸好被身边的丫鬟给扶住。她还未来得及后怕的拍自己的胸口,抬眼就见秋明月的茶已经送到她面前,她面色顿时僵硬,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却是久久没有接那杯茶。
凤倾璃在旁边凉凉的说道:“娘子,堇母妃许是方才烫到了,没力气接茶杯了。只不过同样的茶,可是母妃让人泡的,温度也是事先调和了的。况且方才祖母父王母妃都喝过,都没有绝对烫啊。大约是堇母妃手太娇嫩了吧,才会被那茶水所伤。哎,看来世子妃今日这茶,堇母妃的手是碰不得的,那就改日吧,等堇母妃的手好了,再重新敬茶吧。”
堇侧妃脸色有些难看,尤其是察觉到荣太妃荣亲王和荣亲王妃看过来恼怒责怪的视线,她心中更是惶惑。凤倾璃这话可是让她成为了众矢之的,得罪了荣太妃和荣王妃。很明显,刚才荣太妃荣亲王荣亲王妃都喝过这茶了,人家都没有被烫到,就她一个人还没喝就开始大惊小怪。而且这里是荣亲王妃的院子,茶是她让人泡的,她如今因为茶水太烫而打翻了茶杯,岂非就是在打荣亲王妃的脸面吗?荣亲王妃还不得恨死她了。
正想着该怎么解围,那边一个娇小的少女走了过来,满身的环佩叮当,走路时玲玲响声一片。她三两步跑过来,拉住堇侧妃的手,一脸的担忧。
“堇母妃,您刚才是不是手滑了?我记得您前几天给父王做了一件衣服,把手给伤着了。是不是还没有好,所以才会手滑打翻了茶?”
她明着关切,实际上实在给堇侧妃示意解围。
秋明月想着,这少女倒是聪明。一番话轻易的就将堇侧妃的刻意为难转化为因为对荣亲王的夫妻情深,一时失手。莫说她今没有受伤,便是受伤了,有这么好的理由拿出来,也无法治堇侧妃的罪。
这荣亲王府,果然是热闹得很啊。
堇侧妃立即会意,“是啊,这天气在慢慢的转变,我想着给王爷缝制几件衣服,可是我这粗手粗脚的,倒是把手给扎破了。”
她又转过身来,对秋明月歉意道:“世子妃,抱歉啊,都是妾身不好,接一杯茶都接不住。还好没伤着世子妃,不然妾身的罪过可就大了。”
这明显的借口,屋子里所有人都一清二楚。
凤倾璃哼了一声,正想说什么,秋明月给了他一个眼色,让他不要多嘴。转过身来,笑意不变。
“堇母妃对父王殷勤关切才伤了手,明月作为晚辈,只会感慕堇侧妃在相公男儿之身不便做这等女工之物孝顺父王时殷勤关切之心,如何会怪罪于堇母妃呢?”
她轻轻巧巧的一番话,就把原本堇侧妃给荣亲王做衣服的一番‘情深意重’给说成是代替凤倾璃尽孝之情,而且是滴水不漏,气得堇侧妃脸色有些发青。
堇侧妃正欲再扳回一居,她身边的少女却道:“堇母妃,茶快凉了,赶快喝了吧,嫂嫂的手只怕也酸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