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冷锋提早来报到,加上一连下了三天的大雨,天空布满了乌云,整个北部都湿淋淋的。
早上的交通尖峰时刻,朱幸儿跳下公车,一手护着肩上的包包,一手连忙撑开旧伞,却被后头背着重重书包的高大男学生一撞,差点跌进一摊淤积的水里。
“我的伞!”她惊呼一声,连忙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伞。
“怎么撞了人连句道歉都不说呢?”她喃喃自语,双眸无奈的看着那个莽撞男学生的背影。
“小姐,你不要站在这里好不好?到底走还是不走?”一个提公文包的中年男人,撇着唇对她说。
“对不起、对不起!”她连忙让开身子让中年男人走进地下道。
她并不是故意的啊,她是被人撞到又忙着去捡伞才会站在原地不动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越来越冷漠的吧。
不会有人管你的感受,只要图自己方便就行了,就像她看到那些睡在路边的流浪汉,从一开始的诧异、心酸,到现在心里再也没有任何感觉了一样。
然后,公车再度开动了,大大的轮胎卷起的水花溅湿了她的裤管,她冷得瑟缩了一下,没时间理会小腿不舒服的感觉了,急忙小跑步的往某栋陈旧的办公大楼前进。
八点二十八分──
朱幸儿喘吁吁地跑进位于二楼的“梦想家旅行社”刚好赶得及打卡。
她长长吁出一口气来,幸好没迟到,不然全勤奖金就要泡汤了,他们旅行社的老板满苛的,迟到一次就扣全勤奖金,而如果薪水少了,她恐怕会看母亲的脸色一整个月
“天哪!我是不是迟到啦?”一名红衣女郎火车头般的冲进来,朱幸儿的卡片才抽出来,她就火速打下去。
朱幸儿对红衣女郎嫣然一笑。“成姊,还有一分钟才八点半。”
“这可不能怪我们,外面好塞车对不对,小红豆?”成子婕争取认同的瞪大了杏眼对朱幸儿说,立刻得到办公室里其它人的回响。
“没错,每条路都塞得水泄不通,要不是我比平常时候提早一个小时出门,我的全勤大概已经泡汤了,我们铁面无私的林总可是没有任何情面可讲的哦,他不会接受任何理由,就算你在路上出了车祸,断条胳臂或者缺条腿,爬也要爬来公司对他老太爷做个书面报告才行”
“你小声一点,小方,别忘了林总在里面!”周盈君好心警告,还做了个嘘的手势,叫小方不要太夸张。
“我说这些算什么?”小方压低声音但口?i横飞的说:“昨天杨永吉还在洒尿时批评林总被当场抓包哩,他说林总没人性、没良心、没责任,不把旅客的命当命,说得正愤慨时,我们俩拉好拉炼一回头,林总铁青着脸站在我们后面,五官之扭曲的咧,你们没看到实在太可惜了!”
朱幸儿把雨伞放进伞架里,淡笑着走回自己的座位。
她这些同事都很可爱,平常超爱抬杠,而她呢,没他们那种幽默感,通常是静静的听,默默的微笑,就算想学起来,她也没那本事,还是听就好了。
她天生内向,旅行社的这些同事,她是相处了一年多才有办法自然的跟他们应答。
她回想起刚进旅行社的情景,她总是低着头,静默的整理文件,有人跟她说话才抬起头来,不但回话的音调像蚊子叫,还会脸红到耳根子去,所以,大家才会给她取了个绰号叫小红豆。
渐渐地,她发现旅行社的同事都是极好相处的好人,除了那个老爱挑剔他们没效率的老板──林总之外,没有勾心斗角的问题,也没有人看她的内向害羞不顺眼,如果可以的话,她想一直在这里做下去。
“天哪!百货公司的周年庆又来了,我又要沦陷了。”
成子婕在开机上网浏览后,哀嚎地叫。
朱幸儿笑着看了成子婕一眼。
她是公认的败家女,也是个月光族,每个月的薪水原封不动缴交信用卡费用恐怕都还不够。
不过,她真的很羡慕成子婕,可以随心所欲的花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用自己辛苦赚来的钱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这无可厚非啊。
不像她,出社会都两年了,存款是零,漂亮衣服连一件都没有,发型是学生时代的清汤挂面,只是长度增加到肩膀而已,总资产除了几张还算有价值的心爱原版cd,然后,就没有了。
很难相信吧?
她才二十岁,但她过得不像二十岁的年轻女孩,倒像五十岁的欧巴桑,除了上班下班就是回家,连半点消遣娱乐都没有。
她并不想自怨自艾,因为无论如何,日子总要过下去,她不知道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考验她,不过她相信,总有一天她会得到答案。
而且,毕竟她还年轻,心里还有着绮丽的浪漫幻想。
她幻想着有一天,会有个像“东京仙履奇缘”的白马王子来解救她,让她可以从此幸福快乐,那么,她一定会很感激、很感激老天爷,也会明白她现在受的磨难都是基于“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的道理
“朱幸儿,你进来。”
桌上分机扬起了老板的声音,打断了朱幸儿的思绪。
她心里一跳,连忙慌张的站起来,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什么了,老板这一教训,她想泡杯麦片解饿的愿望又泡汤了。
同事们已经开始各忙各的,她走到总经理室前,先深呼吸一下,这才胆怯地轻叩门扉。
两年来,她最怕的就是总经理,只要他一走出总经理室,她就头皮发麻,有时还会慌得写错字,跟他说话也加倍的不知所云。
她知道任何老板都不会喜欢像只老鼠似的职员,可是她没办法啊,完全没办法适应老板的气势,只要在他面前,她就紧张,她就手脚冰冷还冒冷汗,表情像极了没反抗能力的待宰羔羊。
“进来。”
听到回应,朱幸儿连忙开门走进去。
林群岳从计算机屏幕上分心看了她一眼。“朱幸儿,你就做到今天,下午会有个新人过来,你把工作交接一下,去会计那里领你这个月的薪水和遣散费,明天开始就不用来了。”
朱幸儿呆愣愣的站在老板的办公桌前,无法消化他的话中之意。
“还呆呆站着干什么?”林群岳不耐烦的催道:“不要浪费时间了,出去整理交接的文件啊。”
“总、总经理──”愕然中,她结结巴巴的出声,可是脑袋还是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
“还不知道什么意思是不是?”他撇撇唇。“你被裁掉了。”
轰地一声,她脑门像被炸开了。
为什么三个字卡在喉咙里,怎么样也发不出来。
她不迟到、不早退,组长交代的工作都做得好好的,公司的规章也都有好好遵守,可是现在,她却莫名其妙的被裁员了,这简直像道青天霹雳
“还不明白为什么对不对?”林群岳又撇了撇唇。“你呀,自己好好检讨检讨,你不擅言词、没有企图心,又没有学历,我们旅行社的工作多半靠电话联络,你连跟客户打交道都不会,跑外务更不用说了,留下你简直是浪费公司的资源。”
事实上,是他亲戚的女儿找不到工作,拜托他安插一个职位,而他老早就嫌朱幸儿不够活泼大方,连句话都说不好,刚好趁这个机会打发她走。
而且他有恃无恐,反正她只是兼职工读的身分,就算他的手法再恶劣,她也只能乖乖摸着鼻子走,拿他没办法的!
委屈的泪水在朱幸儿眼眶中打转,她强忍着不让泪滑落下来。
“你出去吧,我还有很多事要忙。”假装没看见她泛红的眼眶,林群岳翻开文件,不再看她。
朱幸儿默默的走出总经理室。
外头,办公室里依然喧哗,大家各忙各的,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异样。
回到座位,她久久无法平复心情,还是觉得好想哭。
终于,忍了十分钟之后,她起身走出办公室,走到没人的楼梯间,坐在楼梯上怔怔出神。
不擅言词、没有企图心,又没有学历连跟客户打交道都不会,跑外务就更不用说了,留下你简直是浪费公司的资源
脑中回荡着林群岳恶毒的批评,她的胃闷闷的,好难受。
不能怪别人,都怪她自己,如果她读完大学就好了,这样她就可以当正式员工,也不会被随便裁掉了。
她只有高中学历,当初进旅行社的时候,谈好了只能以兼职工读的身分,所以她不算正式人员,也没办法受劳基法的保障,现在才会吃了暗亏也申诉无门。
如果她能外向一点就好了,她就可以试着和客户沟通,也可以去跑签证、办护照等等,不会只能在文书工作里打转,也不会被总经理瞧不起了。
想这些有什么用呢?事实已定,明天她就要失业了,她该怎么办?
两年前高中毕业时,四处求职不遂的情景又浮上她脑海。
工作真的不好找,尤其是像她这种内向到极点、没背景又没一技之长的女生,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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