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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大诚其实不太想见儿子,他怕这孩子给他要生活费。
就算是不太清楚一个孩子的生活费多少,黎大诚也知道,一百块钱不可能撑俩月。
可他现在实在是没钱,一分钱都没有了。
见到孩子,他能说什么呢?
家里没钱了,你省着点花?
黎大诚说不出口,郑红梅的要求他又觉得是情理之中,他没法拒绝,只能敷衍着,拖拉这件事。
等着什么时候发工资了,什么时候再去见儿子。
如此,又过了一周。
北方的冬天,似乎是突然到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冷的已经开始冻耳朵了。
没有什么厚衣服的又春,依然穿得比较薄的外套,教室里有空调还好,一出教室就冻得不成样。
又春宿舍的也奇怪,现在他们和又春熟了,说话也不怎么顾忌了。
王维维皱着眉说道,“哥们儿,你手冻得跟萝卜呢,怎么还不回家拿件厚衣服,你家不是中区的吗?”
他们记得黎又春家住的不太远的。
又春想到家,不期然就想到了母亲的郑红梅。
他现在已经不生母亲的气了。
但是就是不知道如何面对母亲,说句非常不孝的话,他在学校的时候,只是偶尔才想想父母。
想想那个家。
就算想,也想得不是离家之前的那个家,而是想着爷爷还在的时候,他和母亲在卧室里谁也不说话,静静听邻居电视的时候。
那样的生活距现在不过几年光景,对又春来说却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
又春摇摇头,不说话。
提到家的事情,他向来很沉默。
他们和黎又春一个宿舍,很少听黎又春说他家里的事情。
只知道他没有兄弟姐妹,家里独子,家庭条件不太好。
其他的都还是从别的同学口中知道的,比如黎又春的妈妈是卖馒头的,爸爸曾经因为赌博进过拘留所,他初中的时候,附二中的老大看他不顺眼,还找人堵过他……
不过这些东西,宿舍的都没有当着又春的面谈论过,在黎又春不在的时候,他们曾经私下讨论过,并商量好,谁也不许问黎又春家里的事情,除非他自己愿意说,否则他们当不知道。
十六七岁的少年,用这样笨拙的方式,维护着他们心中认定的朋友,保留少年那强撑的自尊。
大家见又春不说话,不提他为什么不回家拿衣服,纷纷打了一个哈哈,扯起来别的话题。
宿舍的老大严立川从自己的衣橱里拿出他没穿过的一件黑色羽绒服,丢给黎又春:
“穿这个,我穿不着,马上就考试了,别感冒了。”
又春抬起头,嗫嚅着嘴唇,半天才吐出一个词,“谢谢。”
王维维和赵奇夸张大笑。
赵奇胳膊搭在黎又春肩膀上,“谢什么谢,这有啥客气的,除了内裤不能接你,需要什么给哥哥我说,老严的穿脏了还有我的!”
“就是,我们厚衣服多,塞满了整个橱子,老么烦人了,快替我们穿穿!”王维维胳膊搭在又春另一个肩膀上。
两人重量快把又春按在桌子上了。
严立川看不惯,拍走两个人高马大的男孩,“你们快把他压死了!干嘛呢!”
又春就是咧着嘴笑,他抱着严立川的羽绒服,看着赵奇和王维维努力打岔,分散自己的注意力,鼻子酸酸的,眼有点热
“谢谢。”
他再一次重复。
这一次,不是只对借他衣服的严立川说的,而是对418全体。
这个冬天,大概不会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