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卫司月绕了一圈庄园,白少邪只觉得身子难受得紧。
在潇雨亭所受的伤尚未治疗,而一路上的舟车劳顿又令他疲惫不堪。
仿佛再也无法支撑一般,他停下了脚步,斜倚着墙稍事休息,而卫司月却丝毫不觉,依旧向前走着。
看着他的背影,他无可奈何的笑了。距离越来越远。
白少邪靠着墙壁的身子慢慢的往下滑,终至跌坐在地,冰冷的触感令他熟悉。
好累
“原来你在这里。”
卫司月似乎是跑着来的,呼吸紊乱。
“我不会逃的。”他苦笑。
卫司月弯下腰,轻而易举的抱起他。“走吧!”
穿过了一道门,他们来到了冬北苑。
“你以后就住在这儿。”
白少邪抬起头,触目所见都是梅树,满园的梅树。
卫司月抱着他打开了门,将他轻放在床上。“你应该知道你的身份吧?”
“战败之人、阶下囚、你的战利品,还有别的吗?”白少邪将脸埋在被中,闷闷的说。
“我派了两个人服侍你,有什么需要的话,就告诉他们吧!”
“我这阶下囚还挺舒服的嘛!”
“你不是阶下囚!”他开口反驳。
“那是什么?”白少邪坐起身,直视着他。
他是什么?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却又不希望他自贬身份的把自己当成阶下囚。但他的定位在哪儿?他真的不知道。
“无所谓,什么都好,我累了,你请吧!”
白少邪躺上床,背对着一直默默无语的卫司月。
“我明天再来看你。”
“随你,反正我是你的了。”他沉沉睡去。
他的?这个名词教卫司月满心欢喜。
是啊!他是他的了,昔日的主仆地位已经改变。这证明他赢了!
可是,为什么他一点也不开心?摇摇头,卫司月关上房门,不再打扰他休息。
回到了秋南斋,卫司月坐在桌前,兀自发楞。
今天有着太多的疑问。
好迷惑就像身陷迷障中一般,他找不到出口。
* * *
今夜是满月。
低下头,白少邪倒了杯酒,缓缓饮下。
“公子,不要喝了,会醉的。”
“莫月。”白少邪笑着轻唤方才自己为他所取的名字。“别担心我,离月呢?”
“他先睡了。公子,你还不睡吗?”
“月色这么美,睡着了多可惜。”
“真的很美。”莫月抬起头来看着满月。
看着年方十六的莫月,他仿佛看见了自己从不曾拥有的天真与无邪。
呵!一个自小即背负血海深仇之人,要天真无邪又有何用?他所拥有的,是残忍与狠心。
但面对着这对自小失去父母、没有名字的双胞胎兄弟,他心中仍是有着怜悯及同情。
“公子,你在想些什么呢?”
“没什么,我不是叫你们别唤我公子吗?”这可不是阶下囚该有的称谓“唤我少邪就好。”
“不行啦!不然,叫你少邪大哥好不好?”他一直想要个大哥。
白少邪忍不住轻笑出声。“第一次有人这样子叫我呢!”少邪大哥,多么陌生的名词。“随你喜欢吧!”
“少邪大哥。”莫月甜腻的唤着。
疼惜的抚着他的脸颊,白少邪浅浅的笑了。
今后,这里就是关着他的监牢,一个美丽、种满了梅树的监牢
“白少邪?”
虽然卫司月的叫唤并没有得到回应,但他总是能在叫唤后迎上他的目光;向来都是这样的,他唤着白少邪的名,却永远得不到回应。
“有绣娘到堡里来,你来挑几款布料吧!”
“不用了,随你高兴吧!”他仍低头看着手上的书。
“不是我要穿的。”
“我知道。”白少邪叹了口气,抬起头来看着他“但我也说了,随你高兴,你喜欢看我穿什么就挑什么吧!”
卫司月不再说话,随即拂袖而去。
他真的恨透了他那凡事都不在意的态度及语气。他更恨的是,他仿佛得到了白少邪的一切,却又像是一场空。
“少主,汝南王来访,希望能见少主一面。”随侍低声的说。
汝南王?“人呢?”
“与堡主在大厅等候。”
“我知道了。”
卫司月慢慢的走向大厅,心中却不免焦急起来。
万一汝南王向他要白少邪,那该如何是好?不行,白少邪是他的,绝不交给任何人。
他来到了大厅,偌大的厅中却只见汝南王一人。
“汝南王。”卫司月欠身行礼。
“不必客气,请起。”
“不知汝南王来访是为了何事?”
“本王想见少邪一面。”萧晨义坦白的道。
少邪?多么亲昵的称呼。“但是”
“本王明白你的立场,只是见一面,不会让你为难的。”无论如何,他一定要见到少邪。
“无刑,带汝南王前往冬北苑。”卫司月不再多说,径自吩咐随侍。
“汝南王,请随我来。”
“谢谢卫少主成全。”萧晨义说完,便急忙离去。
莫名的情愫在心中扩散,他竟然在担心。担心什么?难道是怕白少邪随他而去?
“可恶!”
施展轻功,卫司月快速的从另一条路前往冬北苑。
白少邪是他的,谁都不许夺走。
拨开挡在前头的树枝,萧晨义在一片深绿中寻到他心中那抹美丽的白色身影。
白少邪没有抬头,只以为是卫司月掉头回来。“你一定要我亲自去挑吗?反正我已经是你的了,随你喜欢不好吗?”丢开了书,他抬起头,却在瞬间怔楞住。
怎么会是他?
“好久不见了,少邪。”萧晨义笑着唤他。
“汝南王!”
“晨义。”他再一次纠正。
“我还能够叫你的名字吗?”白少邪不禁苦笑。
“不可以吗?”
“我骗了你。少邪不是女儿身,却骗了你的感情长达十年”别过了头,他的嗓音中带着浓浓的愧疚。
“少邪永远是少邪。”他的声音仍是如此温柔。
“不是了。”他死命的摇头,想反驳他温柔的话。
萧晨义走上前,轻拥着他颤抖的身子“为什么不是?对我而言,你就是白少邪,我爱了十年的白少邪。”
“可是”
“少邪!”
白少邪推开他,自怀中取出月钗,放到他温暖的手上。“还给你,这钗不应送给我。”这月钗是送给女儿身的白少邪,而世上却没有那个人。
萧晨义默默的接过月钗,却突然扯下月钗上的银流苏。
此举吓坏了白少邪,他连忙拉住他的手,着急的喊道:“别毁了它,这么美的钗应该转送给你最爱的女子啊!”将银流苏全部拆去后,月钗上只剩下一颗月石悬在顶端。他将之簪上白少邪未插发簪的髻中。“只要没有流苏,你也可以戴不是吗?”
看着面前的笑容,白少邪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为什么?为什么他能这样去爱?为什么他有这样的勇气?
他低下头,只见银流苏在地面上闪闪发光,像泪
再次将他拥入怀中,萧晨义附在他的耳旁低声的诉说:“我不后悔爱你十年,我只希望能再爱你无数个十年。”
十年的爱恋,他不悔!
终生的相思,他甘愿!
“晨义。”他不舍地紧抱着他。
“我会永远爱你”“够了,别再说了。”白少邪低吼,主动覆上他的唇。
他蜻蜓点水似的一吻,已让萧晨义一生无悔。
紧抱着这令他愧疚、心痛、不舍了十年的人,白少邪一心只想着该如何止住他心中的泪水,却丝毫未觉身后的注视。
静静的藏身于树后,卫司月无语的看着前方相拥的身影。
心中不断扩大的涟漪是为了什么?是心痛吗?不!绝不可能是心痛。
为什么他会为了一个男人而心痛呢?
* * *
夜已深沉。
睡梦中,白少邪感觉到似乎有人轻抚着他的面颊,轻拥他的身子。
“白少邪。”卫司月低声呼唤,他早已不期待能得到任何回应。
白少邪静静的任他拥着,一如往常,他不反抗也不回应。
也许,他已经可以确定,这是心痛的感觉。
为什么他会主动拥着汝南王,甚至吻他,却连一个小小的回应也不愿给他?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静静的看着他漠然的眼神,卫司月不禁苦笑。难道,他能得到只有这样?
今晚的他似乎有点奇怪。“怎么啦?”白少邪忍不住出声询问,一只手轻抚上他的脸颊,那触感竟如此冰凉,难道他一直站在外头?
“有事吗?”他又问了一次。
“没事不能来看你吗?”反握住他一向冰冷的手,卫司月霸道的说。
淡淡的笑容浮上了一向苍白的脸庞。“你说呢?”白少邪不答反问。
“为什么你总是这样难以捉摸?像风一样”卫司月低声埋怨。
难以捉摸?难道他一直这样认为?
看着卫司月有些沮丧的脸,白少邪不禁轻笑。真像小孩。
“笑什么?”他实在有些恼了。
白少邪没有回答,只是偎向他的胸膛。
突来的举动令他一惊。潇雨亭后,这是他第一次主动靠向自己。
“这样子有没有捉住风的感觉?”他笑道。
紧拥着他,卫司月只是静默的享受这得来不易的一刻。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见墙外传来三声击柝声。
偎在他温暖的怀抱中,白少邪不免担心的说:“虽未入冬,但已是深秋,天候微凉。抱着我,难道你不觉得寒冷吗?”他那冰冷的药人体质
赌气似的,他拼命的摇头。
叹了口气,白少邪又问:“已经三更了,你还不回房歇息吗?”
“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白少邪没有说话,只是让出了床上的空位。
卫司月拥着他,安适的入眠。
而白少邪却再也无法入睡,只是静静的看着他沉睡的脸。
他似乎已经放下了,但自己呢?他可以全部放下吗?包括那莫名的情感?
他不知道,只知道他的身子好温暖,温暖到令他舍不得离去。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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