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他经常深夜回家。我朦胧着眼,只看到他累瘫在沙发上。客厅的灯也只开了一盏,静静的一个人躺在那,从不弄出一点声音。
第二天一大早,客厅空荡荡的。除了烟灰缸里的烟蒂证明了我的眼睛没花外,老爸的身影从来没在早晨给我捕捉到过。
老爸的声音有点哑,说的话却是永远一针见血的让我难堪。
“是书忘带了,还是老师要喊家长?”
我想起了十二年后的老爸苍白但仍旧俊朗的脸。
如果不是为了我和宝哥,不是为了我们这个家,那份苍白的虚脱和无力,不会有,压根不会有。
可我偏偏小时候还不争气,在成绩邋遢的同时还向他抱怨,抱怨他的眼中只有宝哥没有我。
可是事实却是,在得知我要嫁给萧然的时候,第一个流泪的不是老妈,而是老爸。那个泰山压顶也不变色、生意场上经历各种风雨的老爸,笑着笑着竟然哭了。
我抱怨过他把唐氏留给宝哥,抱怨过他不让我出国,抱怨过他撕碎我的小说书。可是,当我重新站在抱怨的这个始点,我承认,我满是愧疚。
“你让老师等等,爸爸马上就去。”老爸开口,没有丝毫怒火。
我却想到十二年后老爸那头斑白的发,我突然梗咽,“没有,爸。老师没有喊家长,我只是打电话回家问,问妈妈有没有烧红烧肉。”
老爸“呵呵”笑道,“你这个丫头,成天想着吃。好,我写个留言条给你妈。你快点去上课,小心迟到。”
我“嗯”了一声,忍着哭意,挂了电话。
心里想着老爸的那头花发,我暗暗叹了口气,下定了决心,一步一步往办公室走去。
宝哥从小到大就没被喊过家长,开家长会的时候,老妈也是买过菜了再去的。那时候,宝哥的班主任不仅一句微词没有,而且还连夸宝哥夸得老妈烧菜都不放油了。
我那时是多么得羡慕宝哥的智商,可惜啊~~
我可惜得回想着往事,可惜得迈着我的步伐,浑然没有注意到迎面而来的一群人。
当一头撞上的时候,我几乎疼得忘了自己姓啥。抬头一看,居然是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大叔。
上了大学之后,为了提高专业水平,我没少和外国人打交道。
我揉着头,意识到中国是礼仪之邦,便不假思索道:“seeyou.areyouok?”
老外也揉着他的腰,嘴上跟着客气了几句。
我抬起头看他的时候,意外得还看到了其他随行的一帮领导的面孔。
这个人,不是后来省教育厅的什么什么长的嘛~~那个,不是大队辅导员赵老师嘛~~还有,大官的局长姑妈也在这~~
主要是,我们全校唯一的一个英语老师也在这。
我忽然意识到,十二年前全国的英语普及水平,那是相当狭隘的。
莲花小学虽不是什么重点小学,却是全市最好的小学了。我毕业那年,学校为了和大都市那些个双语小学抗衡,硬是招聘了不少英语老师,还和美国一个啥啥学校结成了子弟学校。
后来莲花小学一举成名,没过两年就正式改名“莲花实验小学”。
可以说,当时充当翻译角色的英语老师,是立下汗马功劳的。
我灵机一动,当即用流利的美式英语道:“manlikeyou,sir。”
老外闻言大笑,弯下腰同我交流道。
我很满足得看着一帮领导向校长竖起了大拇指,赞扬本校的教育水平。
讲了几句甜言蜜语,我装萌得向老外摇了摇手,满足得走了。
老外立马向众位领导赞扬了我一下,大家知道美国佬的称赞水平是没谱的。我不可能把他说的话当真,然而领导们可都把他的话当真了。
英语老师是一脸被抢了饭碗的表情,但只能无奈得继续翻译:“他说这个女孩子特别好,特别可爱,很讨他喜欢,和,和美国孩子一样活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