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致远怔怔的看着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那眉眼之间的韵味,像极了埋在自己心底的那个人:“云卿……”下意识的,那个深刻在心肺间的名字,又从喉咙底里涌了出来,就如夜间呓语一般,情深,却带着伤感,还有那深深的回忆。
钱致远原本微垂的指尖一阵颤动,像是被一条无形的线拉着,抬了起来,抚向那微蹇的眉,想要抚平那眉尖的褶皱。
记忆中的这双眉,向来是舒展的;记忆中的那双眼,向来是含笑的;记忆中的那个人……向来是温柔如水的……
钱致远的心,不知怎么的又微微的抽疼起来,细细的,就如那钝刀在血脉间慢慢的挫着,不怎么疼,却彻入骨髓,永世不得解脱!
“兄长……”对面那红色的朱唇,突然微微的张合起来,吐出两个字,如轰雷般,在钱致远的头顶炸裂,骑在马上的身子,禁不住摇晃了一下,伸出的手指,猛地在半空中僵住,倏的握紧,手背上青色的血管不住的跳动着,就如钱致远此刻的心,擂鼓般,像是要涨裂开去,穿破那层薄薄的肌肤,她竟然唤他兄长!
秦云卿盯着脸色瞬间数变的钱致意,嘴角的弧度慢慢的扬了起来,紧锁的眉眼舒展开去,再不掩饰原本的性情,就如那新婚时节,眼角眉梢都是温柔和沉静,像一朵清丽的百合花,他看着她,她朝他娇俏一笑,贝齿轻咬唇角,翻了翻眼睛,斜斜的瞪了他一眼,才吐出了后半句:“别来无恙?”
钱致远脸上的血色在这一瞬间消退的干干净净,定定的看着秦云卿,良久,在压抑着声音开口:“你,到底是谁?”
“我?”秦云卿突然笑了,眉角眼梢飞扬起来,头上的钗環摇晃着,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你,莫不是痴了?竟然连我是谁,也不记得了?”
这个时候,秦云卿并没有称呼钱致远为兄长,却只是模棱两可的唤了一声“你”,让钱致远心神具摇:“你,你果然是云卿么?”
“我自然就是云卿。”秦云卿突然猛地收敛了笑容,脸色一沉,霎那间暖和如春天般的阳光蓦然就阴沉下来,连吹来的风都带上了刺骨的寒意。
钱致远呆呆的看着突然间换了一副脸色的秦云卿,神情迷茫,猛地伸手抓住了车窗:“云卿,你果然回来了!你果然是在怪我的!我,我当初也只是……迫不得已……,若是……,我怎么也不会伤害你的……,云卿……”钱致远像是陷入了回忆,口中喃喃的自语着,却语无伦次。
秦云卿却在钱致远的这喃喃自语中,心倏的沉入到万丈深渊中。
虽然她早已经视他为陌路,虽然她早已经下决心不再去想,可是当这个人真的出现在她的眼前,当她亲耳听清楚他当初烧了她,是因为要遮掩一些事实,原以为麻木的心,居然还是会丝丝的疼痛起来,熟悉心痛袭来,心脏一阵阵的抽搐,痛得好像不属于她了,她的所有念想,再这一刻猛然成灰!这就是她前世的良人!当她与家族冲突的时候,被抛弃的时候,永远就是她!亏得她当初还全身心的信赖他!却原来,一切都是……笑话!
“你果然亏待了她!”忍不住,秦云卿最终还是把心底的怨,心底的痛说了出来,眼眸中有厉色倏然闪过,随即换上了满眼的自嘲。
钱致远猛地抬头看向秦云卿,眼中有希冀,有祈盼,隐隐说然还有不可抑止的激动,“云卿,你真的是她?!”
林嬷嬷伸手猛地拉了一下秦云卿,秦云卿蓦然惊醒,嘴角的阴沉散去,再一次浮上了笑意,只是那笑容中,却满含讥嘲。
“云卿~,我~,你听我说……”钱致远惶急起来,抓住车窗的手猛地一用力,就听见“嘎吱”一声脆响,有一条裂缝从秦云卿的手下慢慢的裂开去,就如秦云卿的心,在自己与钱致远之间,划开了一道鸿沟,从此之后,她与他,除了恨,再没有情!
“世子爷!老爷遣人来了。”突然钱致远的身后响起小厮的声音,把钱致远硬生生的从神游中拉了回来,兀的醒过来,木质的窗棂裂开的缝隙中,有细微的木刺突起,刺进了钱致远的指尖,十指连心,那痛……让钱致远倏的低头,看向自己的指尖,有一滴莹润的红色从指尖冒了出来,刺目却又伤感,就如那一日……
新婚的他即将远行,她在灯下,默默为他缝制衣衫,在更漏声音里,她一针刺进了指尖,然后木然的看着那指尖的红色,抬起头看他:“阿远,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去十里外接你……”
那娇语温言犹在耳边,而人却……阴阳相隔。钱致远眼眶一酸,猛地嘴角一扬笑容,虽然温和,但却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世子爷……”小厮见钱致远只是有些呆呆的,忍不住又开口说了一遍,“老爷遣人来了。”
钱致远却兀自没有听见,只是看着秦云卿:“你不是她,却为何像极了她?你不是她,却为何说我亏待了她?莫非,你真的是她?”
钱致远的这番话,拗口至极,混沌至极,偏生秦云卿却听懂了,而站在秦云卿身边的林嬷嬷已经变了脸色,正要开口说话,却听见秦云卿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兄长此话差矣。”
“怎么说?”钱致远的目光猛地深了起来,看着秦云卿,那目光中仿佛有一把利剑,直直的砍入秦云卿的心间,想要看清楚看明白,她,是不是真的是她?!
回府这些日子来,钱夫人虽然并没有跟钱致远提起自己的疑心,但是钱致远却并非蠢笨之辈,钱夫人言辞之间早已经把自己对秦云卿的疑心表露无疑,在加上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白氏……秦云卿在钱府的时候,发生的事情,他又岂能一无所知!
只是,听的越多,他越不敢相信,她就是她!他的云卿,是那么的温柔,全身心的依赖着他,怎么可能……如如今这般的……泼辣……
但是……,这相似的神情,这相似的动作,却又让钱致远不得不怀疑……她真的是她!
秦云卿看着钱致远越来越深邃的眼睛,嘴角的嘲讽愈发的明显:“大嫂死因不明,难道兄长真的不知?”
钱致远的脸色猛地一白,正要开口说话,秦云卿却不容他开口:“既然兄长清楚大嫂的冤屈,却置之不理,难道不算是兄长亏待了她?我只用亏待两个字,也算是客气!其实最恰当的应该是负心薄幸这四个字!”
“负心薄幸”这四个字如利刃一般,把钱致远的心血淋淋的剖开了无数片,身子不由得摇晃了一下,看向秦云卿的目光顿时凶狠起来。
秦云卿却恍然不觉,径自往下讲:“二嫂一直说我神情举止像极了大嫂,母亲一直怀疑我是大嫂的魂魄转世,曾骗我去净月禅师处相看……”秦云卿的声音一顿,抬起头看着钱致远,眼中全都是不屑,“一切不过是疑心生暗鬼而已!我现在倒是真的希望自己是大嫂的魂魄转世,倒是让我看看,当初你们是怎样的亏待了她,使得她死后,你们钱府合家不安!”
“……”秦云卿的这一番话,让钱致远到了嘴边的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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