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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ThePalet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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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觉得这种花有些伤感,她移开视线,望向农庄旁边栅栏深处。脆弱的桔梗就生长在那里面吧。

    “为什么你最早认识的花不是玫瑰?很多人最早认识的花是玫瑰。”

    “你最早认识的花是玫瑰吗?”

    “不,是向日葵。”

    “因为妈妈种下它,我第一次认识的花就是它了。它是巨蟹星座的花,盛开的桔梗代表幸福再度降临”

    “巨蟹座?你是狮子座的”

    “妈妈是巨蟹座的。”

    蓝紫色桔梗。

    永恒无望的爱。

    幸福再度降临

    “正勋,你为什么想到要买桔梗回来?它的蓝紫色花瓣会渐渐变淡,最后会失去所有色彩而变成一朵朵白色的花”

    音琪说着,已经想到它变成白色后孤单苍白的样子。当幸福再度降临的时候无法抓住而只能与之擦肩的孤单,就是那样的吧。

    “那花不是我买的,可能是晓彦买的吧。”

    正勋说着回头望了望窗前的桔梗,将瓷勺里渐渐凉下来的粥送到音琪嘴边。

    “晓彦?”

    “哦,她才走没多久,下午下课后再会过来。”

    “正勋谢谢你。”因为内心的自责,音琪不知道除了不停地感谢之外,还能为他做到些什么。

    “怎么了?”正勋有些意外,便担心得看着她。

    “这世界上除了我以外的任何女人,都会给你更多幸福所以”

    “傻瓜,我现在已经是最幸福的人了。快,把它全吃光。”还没等音琪将话说完,正勋便从中打断了,他有些不确定所以的后面会是什么。用这样的话阻止她后,虽然心里忐忑起来,却仍然是高兴的样子。

    “对不起。”音琪说着低下了头。她知道自己对正勋是不公平的,他的忠贞和自己永远无法整理完的心情是那么地不搭。可要怎么样做,她才能让这个男人不受一点点伤害。如果可以的话,伤害都让冯音琪来背负,让正勋得到他最应该得到的幸福,这是她心里的愿望。

    “音琪,今天怎么了?”正勋更加迷惑了。

    “对不起,因为我整天呆在这里不做事,还害你和晓彦两边跑”

    真正抱歉的原因最终还是无法说出口来,音琪将它们收回了心底,因为不想伤害身边的人,所以不能做个自由的逃兵,她犹豫着是不是该成全所有人都在期待的美满结局。

    ?7?

    音琪和晓彦坐在常去的餐吧里,晓彦要了果汁,音琪要了加柠檬的pelvya矿泉水。

    “音琪,”

    “嗯?”

    “你说恋爱的人最初都是为了什么而坠入爱河?”晓彦问的时候,认真的望着音琪的眼睛,因为眼睛不会说谎。

    音琪想到明浚的眼神,可那眼神立即被jean注视自己的强烈目光代替。她没有说话,端起面前的柠檬水喝了一口。

    “为什么并不重要,是不是?只要能和那个人在一起。可是,如果连自己都看不清楚的话,便会在那条河里迷路,是这样的吧?”晓彦说话的方式和平时不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胆怯,音琪只能勉强的笑笑。

    “晓彦”

    “音琪,你知道我要说的是什么,我们一直都是好朋友,对吧。”

    “是。”

    “那你今天要认真回答我的问题,好不好?”

    “晓彦,你别问了。我承认我不应该喜欢jean那样伤害了正勋,我已经努力去做了,让自己不去喜欢”知道晓彦要问什么的音琪,想推避掉自己不再愿意面对的人和事,躲到事情的另一边。

    “可是,却越来越控制不了自己,而且他也已经开始喜欢你了,不是吗?”

    “没有,晓彦再也不会了,我爱正勋,我就要和他结婚了。”

    说着肯定的话,音琪却觉得一片茫然。

    “你真的这样想?”晓彦的眼神突然亮了起来,像看见曙光一般,也心安了下来。

    “嗯。”“音琪,正勋真的对你很好,这个世界上也绝不会再有这样的人存在了。你那么幸福,所以千万别”事情不好的一面被晓彦咽了回去,她承认自己心里对正勋所存在的自私情感,可缘于对友情的尊重,她知道自己该牺牲掉那样的自私。

    “谢谢你晓彦,我知道怎么做,会珍惜现在的一切,珍惜幸福。以前的一切真的全都结束了。”

    如尘埃落定般,音琪觉得自己的话让心里有了一种局外人的轻松。也许,一切原本就是幻觉,而回忆是自己的陷阱。

    “明浚是谁?”

    晓彦的话让音琪惊了惊,被她整理打包好准备送走的回忆突然让晓彦拉了一下,结果却散了一地。

    “是正勋他和你说的吗?”

    “没有,你住院的时候睡着说梦话,一直叫着这个名字,我自己听见的。那个叫明浚的人是谁?从来没听说过。”

    “晓彦,我还说什么了吗?”如果是梦话,那正勋他也听到了吧,音琪因此而难过起来。对正勋,自己不知道做了多少伤害他的事。她将头微微抬起来,好阻止眼睛里打着转的泪水不要在晓彦面前流出来。

    可根本没有用,眼泪顺着眼角落下来,她只好又低下头。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她已经做好了向晓彦回忆以前的准备。关于离岛上的遇见,关于漫画社,关于工读,关于那个家庭的反对,还有车祸

    晓彦坐在那里很久没有动一下,过了许久,她突然问音琪:“音琪,你确定他真的不在了?”晓彦有些怀疑的语气,眼睛直勾勾看着音琪。

    “当时处理事故的警察都已经确定”

    “你看过他最后一面吗?”

    “没有可是晓彦,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他的家人反对你们在一起吗?就不会制造假象,让你彻底死心?在电视剧里这也是常有的事情”

    “晓彦!你又在贫了。怎么会有那样的事情?”

    “音琪,你还没有忘记那个叫明浚的人吧?”

    “不知道最近好奇怪,我总有种感觉,好象他离我不远似的”

    “那正勋呢?他知道吗?”

    音琪无助地摇摇头,她试想正勋知道自己想法后的心情,说不清是恐惧还是悲哀的情绪朝她围拢来。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心里守口如瓶的情感最终会伤到他,而自己眼看着却不能保护他。

    “那个jean好象很在意你。他给人的感觉很不好有点冷漠,让人害怕。”

    “jean?你看见他了?”

    一提这个与明浚那样相似的男人,音琪的心思便混乱起来。

    “他那天来医院看你,我在楼下等正勋。因为一直留意门口,并没有见他出去,可追在正勋后面上来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

    “他来过医院?”

    “是啊,来的时候没有带花,后来房间里却留下了奇怪的蓝色花真是个莫名其妙的家伙。”

    “花?不是你买的花吗?”

    “我怎么会买那种颜色阴郁的花?你知道我喜欢百合的。”

    “晓彦”没有听到晓彦唤自己的声音,音琪恍恍惚惚好象看见明浚站在窗户旁边温柔地望着自己——

    “为什么要将它摘下来?让它长在园子里不是更好吗?”

    “将正要盛开的桔梗放在窗前,可以祈求幸福降临。”

    “嗯?真的?”

    “妈妈离开后,我这样做,现在不是都已经灵验了?以后,祈求幸福的时候,可以像这样,将正要盛开的桔梗放在窗前。”

    “”“音琪,你怎么了?刚才的样子真吓人啊。”

    音琪睁开眼睛,看见自己躺在餐吧的休息室里,晓彦坐在眼前着急得望着自己。

    ?8?

    浅紫色的梧桐花落了一地。

    穿越人行横道线时,音琪有意识想踩到白线,可总不小心落在了黑色线位置。她心情有些沮丧地站在马路对面回头望着自己刚刚走过来的斑马线——那儿是密集的车流。

    白线的幸运好象被车流带走了,只留下黑线的孤单。

    开往龙阳路花市的公交车在公交车站停下来,她从前门上去,在最后排靠窗的位子坐了下来。她微微眯着眼睛望向外面刺目的阳光,巨大的建筑物外墙上是最新的楼市广告,街道广场上还有通讯器材的促销活动。从郊外回来后,因为各种原因不得不将钢琴课程的时间安排稍微做了调整的音琪,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能够悠闲没有目的的在外面走走。

    她的脑海里仍然摇曳着医院病房里那丛蓝紫色的桔梗。

    为什么明浚和jean那样相似,难道

    直到车上的电子报站器在提醒所有的乘客终点站已到。跟在下车的人出来,音琪才发现这里是花市附近。

    她又想到了预示着幸福会再度降临的桔梗,便走到了花市里面。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抱着一盆桔梗,然后沿龙阳路进了旧物古玩市场。接下来的一切就好象事先被安排了一样——

    她看见了在旧书摊前弯下身去的jean,有暗花的蓝色衬衣,窄身直腿仔裤,黑蓝相间的绒面平底鞋。

    望望自己胸前的桔梗,音琪急急地转身背向他,慌忙往市场出口处走。没走几步,有人突然从她手人夺走花盆,然后听到了他的声音:

    “这个,让我来拿吧。”

    “你怎么也在这里?”说完后有些心虚的音琪不知所措回头望了望刚才的旧书摊,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爽快地用“嗨,真巧”之类的话来打招呼。两个人沉默地并肩从市场里出来,一个抱着花盆,另一个将手放在恤衫和裙褶之间。

    “你喜欢它吗?”

    “都还没有开。”

    “自然的要到7、9月才开,有的开了应该是从南方过来的。”

    “我”“你”“你先说吧。”

    “你身体好了吗?”

    “没事。每次天气有什么变化,我就像晴雨表”

    “要经常参加户外运动,这样抵抗力会好些。”

    “你那天来医院,谢谢你还有花。”

    “没什么。你刚刚想问我什么?”

    “”“刚才,你不是有话要问我的吗?”

    “我想问你,为什么送我桔梗?”

    “它只是在渴望得到幸福的人的窗前沉默的开放。在韩国,有个关于桔梗的传说,想听吗?”

    音琪点点头。

    “韩语中的桔梗叫daolagul,民间传说daolagul是一位贫苦长工女儿的名字,她与村里的小伙子相爱,却被地主抢去做妾以抵债。小伙子知道后,愤怒地杀死地主,进了监狱。悲愤死去的姑娘临终前请求家人将她葬在小伙子每日砍柴必经的山路旁。第二年,葬她的山路旁开出了蓝紫色的花朵,人们都叫它“daolagul”这就是桔梗。”

    “所有的韩国人都知道这个传说吗?”

    “也许吧。桔梗花开的时候,表示幸福真的会再度降临”

    那爱呢?

    没有说出的话被音琪咽了回去。她看着地上两个人时而交合时而分开的身影,jean和明浚身上的相似让她陷入自己的想像里,和自己此刻走在一起的,就是由他们融合成的某个人吧。或者,jean就是明浚,明浚就是jean。

    是的,他们本来就是一个人。音琪对自己心里说出的谎言让她这一刻突然安心起来,跟随在他旁边的脚步才没有那么沉重。两个人一起进音像店后,音琪看他拿了jeanjacquesgoldman的commetoi。她自己转了一会,在橱窗边将试听耳机带上后,坐在长椅子上注视着外面来往的路人,一边等他。

    在别人的眼中,自己和他就是一对默契的恋人吧。

    她偷偷让心里闪过这样的念头,却扭头看见门旁边等着的桔梗正望着自己,怕被它发觉似的,又将心里仅有的一丝丝甜也尽快驱除了个干净。

    走吧。

    他抱起桔梗,微笑着对戴着耳机的音琪做了个可以走了的姿势。

    从音像店里出来后,太阳好象故意藏了起来。步行街上的人渐渐少了,慢慢宽敞起来的街道让两个人重重舒了口气,开始往停车场的方向走。

    “本来,还想请你当导游的。”

    jean回头看看音琪,望着暗下来的天色怅然地说。

    “我一定是个不称职的导游。”

    “为什么?”

    “因为常常迷路,即使是在自己生活许多年的地方也迷路。如果没有太阳的话,就会失去方向的人”

    “向日葵?”

    “嗯?”

    “没有太阳的话,就会失去方向不是在说最早认识的花吗?”

    “花?你怎么知道我最早认识的花是向日葵?”音琪惊讶的望着jean,停住了脚步。

    “哦那个我是听正勋说的”

    jean倒吸了一口气,慌忙将一直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躲进桔梗的枝叶里。

    走到步行街口的广场上,豆大的雨点突然砸向地面,衣服上很快留下成块的湿渍。有人在广场上飞奔起来,jean看看身边瘦弱的音琪,拉着她躲进离他们最近的广场电话亭里。

    透过玻璃上的雨幕可以隐约看见广场上飞奔逃雨的人。玻璃盒子,她,他,还有脚边的绿色植株,它们像是一个被独立围困着的整体,被这个世界重重的抛在一场意外的雨里,无人过问。

    雨畅快地下着,潮湿温热的空气带着两个人的身体气息,灌满了整个玻璃盒子。明浚的样子钻进音琪的脑海,与眼前jean的脸完全地重叠在了一起。她用望着昔日恋人一般的目光望着眼前这个人,一刻也不能移开。一切感觉犹如复活般回到她的身体里,说不清楚那种渴望是思念或是别的更复杂的情感,如她自己所担忧的那样,全都不可抵挡地开始了。

    两双眼睛的距离不到二十公分,jean认真看着音琪的脸时,感觉曾经填满无数日夜的潜藏于心的郁结正慢慢释放,变成悲喜交集的莫大幸福。他被一种本能的力量推着,想要更接近那幸福,于是,感觉将他更近地拉向音琪,更近。

    音琪的眼睛里有种雾蒙蒙的感觉,同样交织着隐忍的快乐和无法独自排遣的悲伤,噙着泪的双眼就这样望着他,她的手碰触到jean的手时,被紧紧地握住,同时被拉向那个坚实的臂弯。这个肩膀让音琪体会到久违熟悉的沉醉,她轻轻惊了一下,如迷鹿般向后退了退,但只是一瞬,之后仍然坚定而安心地依偎过去。

    jean低下头来用手将她额前乱了的头发一丝丝捋向耳后,捧起脸吻了她。

    被洗刷一新的玻璃盒子外面重新亮出来阳光,天色正蓝。她抬头用怯生生的目光看他,得到一个信心百倍的灿烂笑脸。

    ?9?

    古旧的镶嵌着咖啡色线条的大楼,底层是一家气氛安静的咖啡书店。jean拿着一本介绍中国乡土风物的杂志和音琪从书店里面出来。抬头往上面看去,两边的阳台伸展出来,被梧桐遮掩着。

    “还真是很老的房子。”jean感叹着,望着身边的音琪,伸手搂着她的肩。

    “知道以前谁在这里住过吗?”

    “不知道。”

    “一位很有名的作家。以前这里叫edingburghhouse,她在这里写了自己人生中很重要的作品,还在这里见到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男人。”

    “一定是她所爱着的男人。”

    “有人说‘这世界上能叫一个扬眉女子低头的,只有爱情与政治。’”

    “为什么?”

    “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音琪想到那般清高女子也能那样放低自我,心里有些动容也有些悲哀。

    “爱情不用向谁低头的,因为每个人有平等去爱的自由。”

    “可一味付出却从未得到爱的回报的人,他的爱虽然有永不放弃的自由,却仍然甘愿卑微”因为想到正勋而说出这样的话,而自己没有更早的拒绝他的爱让他受到更大的伤害。

    “音琪”

    jean会意地用拥抱安慰着她。两个人一起穿越十字路口的斑马线,进了对面的一家小画廊。

    “以前和我一起住的女孩就是画画的,只是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音琪和jean并肩走进店里,一边抬头看画作的题材,想起了成敏。

    “为什么不联系呢?”

    “很快分开,很难联系到,她可能都不在韩国了。”

    “学画画的人一般都会去欧洲,说不定她现在已学业有成,回到韩国或者在欧洲定居之类的。”

    “也许吧。”

    从里柱那里分开,两个人背对着欣赏两边墙上的画。突然,音琪站在一幅画前不动了,她脸上的表情由激动慢慢变成满足的笑容。她面前的墙壁上,是一张画,画面内容是一个抱着茉莉的中国女孩。

    她久久站在那里,直到jean过来拉她的手,两个人才走出画廊。

    一起去吃晚饭前,两个人还去了寺院里。求签问卦的师傅说着jean无法听明白的话,他只是看着音琪时不时望向自己的紧张却又羞涩的眼神去揣测那些上海话里的意思。

    “他刚刚说什么?”

    从寺院里出来,jean在车里问身边的音琪。

    “啊?谁?”

    “寺院的师傅刚刚对你说什么?我想知道,却一句也听不明白。”

    “没说什么。”

    “那是什么?”

    过了许久,音琪才突然问正握着方向盘的jean:“jean,我们以前在首尔见过吗?”

    “你想什么呢?怎么了?”以为音琪有所察觉的jean想到现在是不是应该把事实的真相告诉她。

    “师傅说我们很多年前就认识”

    “信佛的人有认定,有缘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都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是因为他们前世尘缘未尽。”jean舒了口气,将车在意大利餐厅门口停下。

    歌剧维特在上海大剧院上演,晚餐之后的jean和音琪在事先预定好的座位坐着。落幕的时候,剧院里响里了sergiofranchi的fenestachelucive,音琪的脑海中又浮现出明浚的样子,一幕接一幕,像无声电影般。她抽泣的声音虽然被音乐掩盖着,却敏感地传到身边jean的那里。jean转身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不知情地安慰着:

    “真是个小傻瓜,别哭了。你看,演员都笑着出来谢幕呢。”

    这是完全属于两个人的很完满的一天。在每一个观光点,在咖啡惯的长廊,他们默契地握着彼此的手,在意大利餐馆,在剧院,在送她回住处的路上,在刚刚说晚安的门口,他都时刻想着要牵着她的手。

    直到音琪的房子亮起灯,他站在那里望了好一会儿,钻进车里,才离开这个自己以后一定会经常来的街区。

    很晚了,音琪还是没有睡意,明天的第一节课是下午的。她将电视打开,电视里播放着关于泥人制作的文化记录片,只好将它又关掉。她拿起装有矿泉水的水杯在嘴边喝了一口,拿起桌上没看完的小说进了卧室。

    站在浴室喷头下面,jean回想到今天和音琪在一起的每一个细节,溅落到地砖上的水声好象都成了美妙的音符。他边用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边走进卧室,靠在床头拿起了一旁桌子上的手机。

    “睡了吗?”

    “没有。”

    “在做什么?”

    “没做什么,你呢?”

    “想和你说话。”

    “今天已经说了很多。”

    “今天才开始,刚说两句而已。”

    jean说着看了看床头柜上手表里的时间,十二点已经过了一刻钟。他笑了笑。

    “睡吧,你明天还得上课呢。”

    “嗯,晚安。”

    “晚安。”

    音琪合上电话,准备将它放回桌上时,它又想了。

    “你怎么了?”以为又是jean的她,语气里已经是恋人间的亲密,却听到电话那头传过来正勋有些意外失措的声音:“音琪?还没睡吗?”

    “正勋还没呢。”

    “今天打了你很多电话都无法接通,有些担心所以睡不着所以到了现在这个时间还是想打个电话过来确认一下。你没事吧?”

    “哦,今天和书友会的朋友出去了一整天,你呢?还在工作室忙吗?”

    “哦,准备睡了。和他们出去很开心吧?”

    “嗯。去了很多地方,以前一直呆在上海却没有想到要去的地方。”

    “那你快睡吧,明天再给你打电话。”

    “你也是,晚安。”

    “晚安。”

    望着手里终于安静起来的电话,音琪愣在那里。每次和正勋通过电话或见过面,她都有这种沉重的感觉,因为愧疚的心态而一心想着用回应的方式去弥补,这样的交往是爱情吗?她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成了一个负债累累的人,即使用完三年时间也没有偿还清的感情现在变得更加无从着手。如果可以只伤害到自己一个人,她愿意为正勋承担所有的痛苦。

    手里的电话突然又响了一下,是短信息。因为被吓到而没有拿稳的手机,掉到了地上。她将手机拾起来打开,看到一条图片信息。后面还附了文字:关于这张图片的故事,下次见面告诉你。

    将图片打开,音琪看到阳光下两个垂下去的黑影。

    ?10?

    正勋来文化中心接音琪的时候,将太阳花与雏菊扎成的花束送给了她。

    一路上,午后阳光很温和的照进车里,音琪握着花的手指显得比平时更有透明感。随着季节变暖而愈加轻松起来的着装,今天下午的户外活动,还有音琪在身边的陪伴,正勋精神很好,拨弄方向盘的动作显得灵巧而敏捷。

    他忍不住又看看身边的音琪,流露出他心情愉快时最习惯的笑容。音琪温柔地笑着回应他,这种回应里面饱含对待家人一般的随和与亲密。

    “正勋,什么时候等你空闲一些,我们好好聊聊吧。”如果时间合适,音琪觉得不应该再隐瞒,要对正勋说清楚自己和jean的事。

    “是啊,我们也有一段时间没有回去看叔叔阿姨了。”说着,正勋回头望着音琪表示同意。他想着工作上的事情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要和音琪在秋天结婚。对,就在秋天,这样的季节应该收获爱情。

    这是一个新辟的室外运动场,人工培植的草地平整葱郁,与蓝天陪衬,身着白色运动衫的人影显得悦目清爽。

    “我们又见面了,上次是在郊外的山庄,还记得吗?”沈真见到音琪,友好地提起上西见面的事情。

    “当然记得。你好,沈小姐。”音琪的目光掠过沈真身边的jean时,显得匆忙而拘束。

    “对了,jean最近的学习怎么样?冯老师?”看看一旁的jean,又看看音琪,正勋打趣地问到。

    “我都很久没去上课了,等忙完这一段再接着学吧。看在正勋的面子上,老师应该是不会扣我学分的吧。”jean表情自然的回答后,因为能够和音琪度过在一起度过这个下午的时光而向她投去热烈的目光。

    “哦,当然不会。”音琪说完后,慌乱的躲过jean毫不掩饰的眼神,转身望着一脸阳光的正勋。

    “音琪,我们去那边坐会,让他们先打吧。”一边的沈真十分周到地对大伙笑笑,拉着音琪先走开了。

    两个人喝着冰镇果汁观战好一会儿了,都没有说话。

    “他们两个人要是同时出现在同一个女人的生命里,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呢?”沈真望着网球场上的两个年轻男人淡淡地说完这句话后,回头认真的望着音琪,像是在等她的答案。

    “问我?”音琪犹豫地看着对面的沈真,又看看球场上动作洒脱姿势养眼的两个人,有些尴尬地将视线收回来后,摇了摇头。

    “我觉得是不幸。他们俩无论谁都会给她带去幸福。可是如果知道对方与自己爱着同一个女人时,结局就可能是另外的样子吧。至少,会比爱情本身更加辛苦吧。”沈真说完轻轻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看着音琪,直到将杯子里的果汁喝完,她站起来对音琪说:“我去替一下jean,他好象还要回一个重要的电话,你再坐会吧,等下让许正勋来换你。”

    “好。”音琪点点头,看着她走到球场上jean的位置。对面的正勋正朝音琪这边挥手笑着,她笑着回应他,心里却想着刚才沈真的话。

    身上突然响起来的手机玲声打断了思绪,音琪看到屏幕上显示着jean的名字。她迟疑着按下了接听键。

    “喂。”

    “音琪,是我。”

    “知道。你怎么了?”

    “我想和你说会话。”

    “别闹了,你们不是在打球吗?好了,回去吧,正勋他也在啊。”

    音琪回头看着正勋挥动球拍将击回去的样子,急着想挂断电话。

    “等一下”电话那头的jean央求着。

    “怎么了?”

    “我这样一定很可傻吧。”

    “嗯,有点。你在哪里?”音琪语气平静地说着,朝四周看看,却没有看见jean的影子。

    jean没有说自己在哪里,只是有些失落的问她:“正勋的想法比我的更重要吧。”

    “jean我”

    “我待会就和他说,可以吗?”

    “不,jean让我说吧。对不起,只是我看到正勋会觉得歉疚。”

    “”音琪听不到电话那头的声音,不知道如何开口缓解这种沉默的音琪想到手机上的图片,便说:

    “你还没有告诉我,发过来的手机图片是什么?”

    “是我们俩。”

    “我们?都认不出来。”

    “听过希伯莱人的传说吗?”

    “唔?没有。”

    “他们认为人的影子是人类灵魂的另一个载体。所以,将相爱两个人的影子留在一起,他们便可以生生世世相遇相爱。”

    音琪将手机换到另一只手上,看见正勋正拾起球,朝这边挥手。

    “jean,我先挂了啊,他们在叫我。”

    “你不问我为什么将它传给你吗?”

    “jean”

    “这是那天和你从旧物市场出来后拍的,关于希伯莱人的传说其实也是旧书店老板的书里面读到的。从现在开始,这两个灵魂都交给你,由你收好,他们的命运也完全由你掌控”

    “jean,我过去了。”看到正勋和沈真一齐朝这边挥手时,音琪将电话合起来,放进身后的口袋里,向球场上跑去。

    音琪将正勋替换下来,和沈真没有打几个回合,她看到jean正坐在自己刚坐过的位子上,将矿泉水递到正勋受礼,两个人笑着说着什么。

    被沈真击回来的球落地后弹到了音琪的手臂上。她一惊,有些心神不宁地望着对面的沈真。

    “要不要休息一下?”沈真走到网前,问音琪。

    “没事,我们继续吧。”音琪将地上的球拾起,将球击回对方的区域。

    这次,被沈真击回的球没有打到她的手臂,直接打到脑袋了。沈真担心地跑过来,将她拉回休息区,对正在说笑的两个人说:“你们玩吧,我们想休息一会。”

    看到音琪脸色不大对,正勋有些担心地过来问音琪怎么了,被沈真推走:“她没事,你们去吧。”

    从刚刚被音琪挂断电话到现在,jean都在克制自己,装作若无其事。和音琪之间,因为她总在考虑正勋的感受而让他觉得自己被忽视,无处发泄的情绪便转化到了球身上。

    正勋感觉到每一次被jean击回来的球与之前不一样,似乎都充满了敌意。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却尽力配合着jean的幅度。直到白色的球在正勋眼前弹落在地上,由高到低频率渐渐变快,终于不再弹起,呆在那里不动。

    jean满头大汗,站在原地瞪着正勋。

    “jean,你没事吧?这么卖力?”

    “再来!”

    “别来了,都被你逼疯了。”

    “认输了?”

    “又不是比赛,我们过去和她们说会话吧。”

    “许正勋,你怕了吗?”

    “jean?你今天怎么了?”

    “没怎么,我问你是不是怕输?”

    “当然不是。”

    “那为什么不来了?”

    “那好吧。就这一个回合,你输了的话我们就过去陪她们说话。”

    结局是:正勋击回的球落在球网附近,jean赶着从边线处跑过来时,球已经落地。

    “我赢了。”正勋笑着说。

    jean站在球网附近,表情木然。

    ?11?

    世界真热闹,闪烁的霓虹,喧闹的生活,这种繁盛和迷离让jean觉得迷惑:自己和后面那辆车里的女人

    座位后面的沈真看着从球场出来就一直沉默的jean,在心底无奈地叹了口气。

    酒吧的人不多,小野莉莎重新演绎的lavieenrose显得慵懒迷散。

    酒杯里的红色液体是加了冰的vinodatawola,jean举着杯子望了望,将它们全都倒进了嘴里。原本只想和音琪一样喝加柠檬的pelvya矿泉水的正勋是因为听jean说这种意大利红酒味淡才喝的。跟jean在一起久了,正勋觉得自己对酒精的容忍度好象提高了许多。但愿这种感觉不是错觉。

    沈真坐在jean身边,喝的是果汁味很重的鸡尾酒。

    “喂,许正勋,你们两个人什么时候举行婚礼啊?”沈真坐在那里,问坐在对面的音琪和正勋。

    “我们打算举行中国传统式的婚礼,音琪爸爸妈妈喜欢。你们就准备礼包等着吧!”正勋笑着说。

    “那jean至少得准备4位数的礼金,是吧,jean?”

    “是韩元”jean带着醉意,在一旁插一句。

    “别说醉话了。”沈真笑着在正倒酒的jean身上捶打下去,接着说:“那音琪也会和你回韩国举办一个韩式婚礼吧?”

    “可能会比这边晚一些吧,看到时候的时间安排再说。”正勋说着伸手握住身边音琪的手。

    “许正勋,女人遇见你可算是福。来,先祝贺你们。”沈真说完向两个人举起了酒杯。

    “喂,沈真你是什么意思?”jean将沈真举起杯子的手拦了下来,言辞含糊的抢过她的话。

    “jean,你不能再喝了。”沈真掰开他紧抓不放的手,准备拿走他的杯子,被他闪了过去。

    “女人遇见你可算是福这种话你不也对我说过吗?你怎么能对第二个人说?”jean说着伸手搂住沈真的腰,一头载到她的身上。

    “臭小子,看来又喝过了。知道我怎么认识他的吗?那天应该比今天喝得还多,夜半三更将车横在路上,抱着路灯柱不撒手,在那唠叨。”

    正勋见jean醉得像个孩子,笑了起来。

    不知情的沈真一边将粘在自己身上的jean扶起来让他坐好,一边问正勋:“是什么时候的事啊?”身边坐着的jean又顺势倒了下来,嘴里还不停唠叨着:“是你忘记以前了我一直记得刚才那个传说还没有说完”

    音琪看着失态的jean,惊恐的想着他接下来将要说的话,酒意的肆无忌惮让她无法再泰然坐着听下去。

    “对不起我去一下洗手间。”

    说着,音琪慌忙逃开他们,跑到洗手间的镜子前站着。乱成一团的脑海里充满了各种画面,关于正勋知道真相的表情,还有jean不顾后果的言行。她无法再想下去了,继续想的结果就是抉择,在爱自己的正勋和搅乱自己生活的jean之间抉择。可那是比舍弃一切更让她觉得痛苦的事情,她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静一静,不想去面对。

    重新回到座位时,只有正勋坐在那里。

    “你脸色有些不好,有不舒服吗?”看到脸色苍白的音琪,正勋有些担心。

    “哦,没事。”坐下来的音琪终于松口气,望着对面空了的火红色沙发,心里涌起空空的落寞,好象自己被抛弃了一般。她回头看着正勋说:“正勋,我想回去了,有些困呢。”

    想到下午那样大的运动量,正勋也觉得筋骨松散许多。他笑着站起来说:“也好,我送你回去。jean那小子,喝多了一些,沈真先送他回去了。估计下午输了球还不服呢。”

    坐进驾驶座,正勋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看来以后也要常像今天这样啊。想想洗完澡后扑进被子里的感觉,很舒服啊。”

    “正勋,我想结婚的事”

    音琪觉得自己的喉咙干得厉害,没有说完的话因为心怯又转身回去。她失神地盯着视线前方的汽车饰品,那是正勋刚买车的时候她送给他的礼物——一串悬挂在车内的银质铃铛。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别担心,我都会安排好的。”

    正勋胸有成竹的话让音琪有些疑惑起来,她扭头看了看他,今天已经很晚了,还是以后再找时间对他说吧。

    “等下周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音琪回头对他笑笑。心里想着是啊,下周再说吧。

    车子在音琪住处的楼下停了下来,她下车之前,正勋转身过来在她的额上亲了亲,有些恋恋不舍的看着她下了车,进了楼道。

    上楼漱洗之后,音琪穿着粉蓝的睡衣坐在床上,她翻开手机里的图片,开始认真打量起那两个影子。

    “是你忘记以前了我一直记得刚才那个传说还没有说完”

    jean醉酒的样子又闪现在脑子里,想到下午球场上他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音琪的心再也无法平静。她深深地吸口气,然后又长长地呼出来,仿佛这样做就能将心里面被jean侵占的全都赶出去。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jean的名字在屏幕上一闪一闪。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跳,像音乐喷泉高音处的水注一样,跃到了竭力的高度。

    望着那个名字,像等着它自己放弃一样,音琪只是呆呆地望着,一直不接。

    音乐锲而不舍地响,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安静下来。望着手机上未接电话的字样,她感觉到有些后悔,想着它会再响起来。

    手机没有再响。

    深夜的风让外面的槐树枝开始摇动,带着夜露的绿色枝条像缀满了神奇的光粒子,在路灯下轻轻的将它们肆意地抛洒出去。葱郁的草地,还有孤单的长凳,也渐渐湿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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