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第一日清早,皇帝和皇后陪太后用完早膳,皇帝自去上朝,太后命皇后在她一旁的塌上坐了,又命我在她下首绣凳上坐着,方对着皇后道:“今日是诸妃朝拜皇后的日子,本应在你的坤宁宫受礼,但一来皇帝尚未选秀,后宫有了封号的妃嫔甚少,二来我恐怕你对这些人还不了解,压服不住,因而我已经命她们在殿外等候着,你尽管拿出后宫之主的款儿,只这几个人若都不能让她们敬服,以后后妃多了,麻烦也就大了。”
皇后是聪慧之人,明白太后此举是在给自己压阵,忙道:“额娘为儿想的如此周到,儿一切都听额娘的。”
太后点头,道:“传吧。”
殿外司礼太监高声叫道:“太后传召诸妃晋见了。”
只听得一阵珠翠相撞的响声,福临已经有了封号的四个嫔妃们按班走了进来,行着大礼,口称:“臣妾给太后,皇后娘娘请安。”
苏么么道:“起。”
站起身后,又朝着皇后的方向跪了下来,道:“臣妾们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皇后含威带笑道:“都起来吧。”
陈嫔如今在四个妃嫔中封号最尊,其他三位皆是贵人,尽管挺着已经八个月的肚子,却也不能免了今日的朝拜,她在宫女的搀扶下轻轻越众而出,对皇后微微一福,脸上仍是谦卑的笑着,道:“臣妾咸福宫汉军旗陈氏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凤目从她高高隆起的肚子上扫了一眼,似有些哀怨,笑道:“我不知道妹妹行动不便,生受妹妹的礼了。”
陈嫔忙道:“臣妾不敢,此时无法好好侍奉娘娘,臣妾深以为憾,若行礼都不能,那臣妾可是百死难赎了。”
皇后淡淡一笑,道:“来日方长,妹妹不必心急。”
说罢,陈嫔站在一旁,一个身穿淡蓝宫装的女子福身道:“臣妾启祥宫镶白旗巴氏给皇后娘娘请安。”
巴氏一度深得圣宠,甚至还生下了福临的皇长子,被封为贵人,可惜,孩子只活的两岁上便没了。
皇后叫了她起身,随即长春宫的乌苏氏和那拉氏一一请安。
小宫女奉了茶了,皇后端了一钟在手,只管细细的吹着杯沿上的茶叶沫子,她四人站在地上,满心忐忒。我和太后相视一笑。
半晌,皇后才把茶放下,缓缓温言道:”我进宫原比各位妹妹晚,年纪又轻,宫中的事物,规矩亦不是很清楚,以后的日子里,若有什么不当之处,还要各位妹妹多加提点才是。”诸妃连声道:“臣妾们不敢。”
皇后话锋一转,正色道:“宫中的事物,规矩我虽不是很清楚,但一件事,我却是很清楚的。”说着,目光在四人身上流转,直看着四人露出不安的神情,才道:“宫里是一个有规矩的地方,上下有序,尊卑有别,这是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咱们姐妹既然一同侍奉皇上,就要同心同德,不得徒生是非口角,若有人耍心思,不安分,我只有请太后动家法了。”
这一番话说的极是流畅,合情合理,软硬得当,我向太后看去,太后亦是一脸的欣慰。
四人均是一凛,道:“臣妾们不敢。”
皇后又笑道:“苏么么,给陈嫔赐坐。”
陈嫔一脸的诚惶诚恐,直道:“娘娘这不是折煞臣妾了吗,在太后,娘娘,和各位姐姐面前,哪有臣妾坐的道理。”
皇后收敛了笑意,扬眉道:“本想着你怀胎辛苦,如此,陈嫔的意思是我此举不妥了?”
陈嫔慌乱的答道:“娘娘恕罪,臣妾绝没有这个意思。”
皇后道:“既如此,就坐吧,你身怀六甲,特殊点对待也是应当应分的。”
陈嫔无奈,在其他三人嫉妒的目光中不安的坐下了。
我在心中轻轻叹息,她以后的日子怕是更不好过了,本就是众人的眼中钉,如今更是被推上了风口浪尖之上。
此后,宫中颇安静了一些时日,只是皇帝和皇后仍如小时候那般,三天吵了两天又好了,太后很是忧心。两月后,陈嫔诞下一位格格,极是玉雪可爱,福临很欢喜,赐名为淑慧,甚至降旨为她大摆百日宴,赏赐陈嫔许多珍宝古玩,一下朝就去咸福宫逗弄小格格,皇后满心的怒火在太后的温言抚慰下也只得按捺下去。
秋日的阳光格外的灿烂,一早睁开眼睛,被子上,床上,房间里都洒满了浅黄的光线,淡淡的暖意,丝毫不张扬,颇有些润物细无声的感觉。深深的吸口气,空气中隐约还有晚桂的香气,丝丝缕缕的缠绕不绝。天凉好个秋,不过少了些什么似的,到底还是有些冷清的,终不若春日里百花争艳,蝴蝶飞舞的繁闹。只是此刻蝴蝶儿怕是踏上归途,千山万水回家去了。它知道冬风是多么的残忍和冷酷,冬天,是个和亲人一起守侯温暖的季节。
这日,是淑慧格格百日宴的正日子,福临本欲大宴王公命妇,太后以没有此例为名驳了下去,只说是家宴即可。福临心中不乐,却也无可奈何,命自皇后以下所有妃嫔诸人都要参加。
吴良辅到坤宁宫传福临话的时候,我正陪了皇后倚在南窗下对棋,皇后听了,也不叫起,只问道:“皇上此刻在哪里?”
吴良辅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答道:“回娘娘,皇上在咸福宫。”
我有些担心的看着皇后,只见她银牙咬着下唇,手里紧紧捏着一颗白子,面无表情,突然,她猛然站起身来,端起水晶棋盘,用力将棋子摔在了地上,水晶珠子立刻在金砖上四处流散。殿内众人都跪了下来,道:“娘娘息怒。”
吴良辅伏下身子,颤声道:“皇后娘娘息怒,人多嘴杂,这要是传到了皇上的耳朵了,又该心里不自在了。”
:“哼。”皇后冷哼了一声,头上的翠铅珠宝五凤钿晃动着,珍珠、宝石流苏映着流光在她的脸上若明若暗,:“他都不在乎我心里自在不自在,我又何必在乎他心里自在不自在。回去告诉你主子,我身子不爽快,就不去凑这份热闹了。”
吴良辅只跪在地上不敢接话,我叹口气,道:“你先回去吧,跟皇上说,等娘娘装扮好就去。”
吴良辅见皇后不说什么,遂慢慢爬着出了殿外,一溜烟的往咸福宫跑去了。
我挥手命宫女们退下,拉皇后坐在象牙描金带彩什锦镜台前,将她一头的青丝放下,取了象牙梳为她慢慢梳着,轻声道:“姐姐何必为了这个生气,那个孩子也该叫你一声皇额娘的,如今皇上正宠着她,姐姐若针对她,皇上会觉得姐姐没有一国之母的度量,甚至会觉得姐姐在和他作对,扫他的面子。为了一时意气之争,使皇上有了那样的想法,姐姐那么聪慧,必然知道孰重孰轻的。”
瞧她面色稍霁,又道:“姐姐自己也说,来日方长。姐姐如今大大方方去了,就是皇上,也会觉出姐姐的好来。”
皇后转身拉住我的手,红着眼圈道:“贞儿,在这宫里,只有你和姑姑才会这样对我的。刚才我是气急了,这会子妹妹一提醒,便明白过来了。”
我笑道:“咱们是自小的情分,不必说这些。快些梳妆完,咱们去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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