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能认出是她,那是因为——每次征战的时候,他总是在她的身后啊。”啊啊嚏!“长恭忽然打了一个喷嚏,恒伽微微一顿,立刻伸手脱下了自己的外袍,抛到了长恭身上,又对着秦林道“你也把你的外套脱下给小铁,这两个家伙都淋了雨,要是感染了风寒就麻烦了。”
秦林应了一声,立刻脱下了外套,在递给小铁的时候又忍不住疑惑地望了一眼长恭,这可是鼎鼎大名的兰陵王啊,又怎会那么弱不禁风?斛律大人的举动实在有点奇怪。
“那我们能不能先走了?”长恭还抱着一丝侥幸。
恒伽的笑容完美无比“当然可以,不过我怕等回去之后,一不小心在皇上面前说漏嘴就不好了。”
“喂,你这是威胁好不好?”
“呵呵。”
恒伽带着长恭一回到帐篷,便下令众人谁也不能泄露兰陵王在此的消息。
“别告诉我,你就是这样到突厥的。”他指了指她的脸。
“我有那么笨吗,”长恭哼了一声“知不知道,我可是每天抹着两大块炭灰自毁形象啊。”
“炭灰?”恒伽忽然有些想笑,说实话,他还真想看看涂了炭灰的长恭是什么样呢。
“有什么好笑的,还不是都怪小铁这个家伙,还说什么会点易容术”长恭不客气的揭了小铁的短。
小铁不服气了“可这一路不是平平安安过来了吗。”
“你还顶嘴,”长恭瞪了她一眼,又转向了恒伽道“拜托你再帮我去弄点炭灰之类的东西吧,我这张脸,在突厥的地盘里始终不是那么安心,反一被人认出来就糟糕了。”
“那当初怎么不用那张铁面具呢?”恒迦的眼眸里闪着促狭之色。
长恭的嘴角一抽“那会不会太吓人了。”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张铁面具她就来气,那时结下帐来一看,狐狸买的也不知是什么鬼东西,价格大大超过了那个铁面具,她的损失可是大了!
“对了,我有一个好主意。”恒伽示意秦林过去,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旧让他出去了。
不一会儿,秦林就匆匆而回,手里还拿了一样东西。
“这是这里的突厥人自己雕刻的木头面具,虽然手工是粗糙了一些,但勉强能遮住你的半张脸,你就戴上这个吧。”恒伽将那个面具交给了她。
长恭顺手拿起面具看了看,笑眯眯道“这个办法好啊,这样我就不用每天抹些奇怪的炭灰泥巴了。不过,”她转了转眼珠“我戴着这个出去会不会太醒目了?要是别人问起来”
恒伽似是有些好笑地挑了挑眉“你放心,别人问起来我自有应对。”
尽管已经是春夏之交,但草原的夜晚却还是格外的寒冷。
长恭在舒舒服服享用了一顿烤羊肉之后,这才考虑到自己的住宿问题。
不过,还没等她出声,恒伽已经提前开了口“今晚,你和小铁就睡在这个帐篷里。”
长恭犹豫了一下“那你呢?”
“这是我的帐篷,我自然也睡在这里啊,再说,若是下属来找我,如果我不在帐内,岂不奇怪?”恒伽坦然自若地说道。
“可是你明明知道”长恭支支吾吾地暗示着他,只差后面那半句“我是女儿身”没有说出来,之前他不知道的时候倒也算了,可是现在他明明已经知道
“明明知道什么?”恒伽一脸莫名地看着她“我们出征的时候不也是一起睡过的吗?”
“喂什么叫一起睡过话可不能乱说哦。”长恭瞪了他一眼,这个狐狸,明明就是在装傻嘛。
“难道不是吗?连你受伤的时候,不也是我天天替你”“啊,别说了!”长恭的脑海里蓦的又出现了他替她换伤药的一幕,一抹红色的烟霞迅速在她的脸上蔓延开来这只死狐狸,总是对帮过她的事念念不忘,时不时地就提醒她一下,真是可恶!
为了掩饰自己的局促,她转头想看看小铁在干什么,没想到这个家伙居然已经靠在毡毯上呼呼大睡,似乎正做着什么美梦,还不时地发出咋嘴声。长恭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拿起了旁边的一条薄毯,轻轻盖在了她的身上。
“你打算真的把她送到阿景那里吗?”恒伽忽然问道。
长恭拉了拉毯子,转头道“其实这次也不光是阿景,因为很有可能,她的亲哥哥也在这里”
恒伽也有些惊讶“你是说那个曾经对你动过心思的林小仙?”
“不错,听说他成了阿景身边最受器重的汉人官员,如果真是他的话,我猜可能是他逃过了上次的一劫,至于他怎么和阿景碰上,我就不知道了。不管怎么说,现在就是要确定他到底是不是林小仙”说到这里,她的眼前忽然一亮“对了,不如突厥可汗接见你们的时候,我也一起去。”
“你就不怕林小仙见了你想杀了你?”
“不怕不怕,我有面具啊。”长恭眨了眨眼。
“你说戴个这样的面具,能去见可汗吗?”恒伽用一种你真是幼稚又简单的眼神瞥了她一眼。
“那怎么办”
“那林小仙的样子我也记得,到时如果可汗接见我们的话,我帮你留意一下好了。”“真的!恒伽,你果然是我的好兄弟!”长恭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显然早把刚才的怨念抛到一边去了。
好兄弟听到这个词的瞬间,他微微怔忡了一下,心里涌起了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就像映照在水面上细碎的月光,有些碎,有些乱,有些——捉摸不定。
深夜的草原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火缽里木炭燃燒的微音在幽靜中分外清晰。
恒伽放下了手中的书卷,看了一眼睡在不远处的长恭,此刻,她睡得正香,墨黑冰涼的長髮蜿蜒一如春夜的溪流,纖白的手指彷彿映照于河川上的明月,微抿的嘴唇又似绽放在四月天的绯红桃花
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他轻笑着摇了摇头,这明明就是一个女子的容貌啊,若不是上次的意外,他不知要何时才能知道真相
不过,他恐怕也是这个世上唯一知道这个真相的男子吧。
一想到这个唯一,他的心情莫名的就好了起来。这个唯一,是把孝瑜,孝琬和高湛都排除在外的唯一啊。
就在这时,长恭似乎动了动,一角毯子从她的肩部滑了下来。恒迦的面色微微一红,站起了身,走到她的身边坐了下来,伸手将毯子重新替她拉了上去。正要转身离开,没想到她忽然一个翻身,不偏不倚地将脑袋压在了他的右手臂上。他吃惊之下想要挪开她,却又怕不小心惊醒她,这个姿势可是说不清楚了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恒伽只觉得自己的右手臂已经完全麻木了,无奈地望了一眼还在熟睡中的长恭,只见她的面色纯真又安然,在这样静寂的环境中,就这样没有任何顾虑地沉睡着。
“狐狐狸你坑了我这么多钱去去死”长恭忽然迷迷糊糊地说起了梦话,恒伽在听清她念叨些什么时,先是一怔,随后低低地笑开,仿佛是无意识的,他那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白皙的前额,将那些垂落的纤长刘海丝丝密密的缠上去,复又轻轻柔柔的挽到了她的耳后。
从帐篷的缝隙里漏进了几丝明月光,在地上形成了淡淡的光斑。从他的位置望去虽然看不到月亮,不知为何却能感觉到今夜的月光格外温柔。
是的,很温柔。虽然没有炙热的温度,但是却让人觉的很安宁,很平静。
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