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和乒乓球桌,或者在庭院里和拉布拉多大玩飞盘。一人一狗玩累了,就在风钤木下休息,她仰头望夏景泫的房间,他的窗子永远紧闭,淡色窗帘在玻璃后动也不动。
她耳闻过作家五花八门的写作习惯,他大概是灵感来时连写几天几夜的类型,也不下楼用餐,她将餐点放到他房外的矮桌上,过一段时间再去收回空碗盘。
她的房间与他距离十步左右,白天时,他房里静悄悄,到了晚上却屡屡传出怪声,彷佛他拿什么敲打墙壁,幸好声音不大,不至于吵得她无法入眠。
此外还有些怪异的事,电视机不断自动跳到没有讯号的第九十九台,物品经常不在原本的位置上,即使她将饭厅的椅子都摆好,有一张椅子老是转为朝西
一天早上她醒来,发现饭厅里的椅子全都朝西摆放。
她吓坏了,冲去敲夏景泫的房门。她敲了快三分钟,门后才传来他疲惫的嗓音,她结巴地描述饭厅的诡异状况,问他是不是到过饭厅,他不耐烦地驳斥。
“我忙到没时间下楼吃饭,干么做那种无聊事?”
陶青岑只好安慰自己,也许是她想着这些怪事,心不在焉地将椅子转了向,胡思乱想只是吓自己,何况动物对这种事最敏感,拉布拉多大每天乖乖地陪着她,毫无异状。
直到当天半夜,她看完安客的部落格,几分钟内手脚冰冷,瘫在椅上。
安客会在部落格放新书试阅与不打算出版的短篇小说,以飨读者。这次的新故事“夜声”描述一位没没无闻的作家独居在山里,年轻女孩上门应征他的管家,起初一切正常,后来家里不断出现怪事,家具移位、半夜响起敲墙声,屡屡被退稿的作家越来越暴躁,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
女管家心生纳闷,调查之下,发现几十年前屋里住饼一位同样不得志的作家,在被诬陷抄袭后,作家愤而自杀。当时,作家面朝西,踩着饭厅的椅子上吊。
而在她之前的管家一个个神秘消失,他们都曾听到同样的敲墙声。
当女管家越逼近真相,危险也越逼近。敲墙的声音就来自西面,怨恨的恶灵已附在男作家身上,伺机向她伸出魔爪
陶青岑心惊胆战地读到这一段,敲墙的声音正好响起。
她吓得差点哭出来,颤抖地拉开抽屉,拿出母亲到庙里为她求的护身符,紧紧握在胸口,拚命安慰自己。
“只是故事而已,只是故事,别当真”
安客曾表示他会参考乡野轶闻,但故事基本上都是虚构。算命的说她八字重、命格有正气,母亲说她是傻瓜有傻福,她平常也存善心、做善事,总而言之,她不会那么衰
她不敢继续看小说,开大灯,找出日剧dvd来看,并且开大音量,盖过断断续续的敲墙声。她缩在床角,唯恐一睡着就有什么潜入房间来,所以努力瞪大眼,边看日剧边打瞌睡,直到天明。
一大早,她昏昏沈地下楼准备早餐,不料夏景泫反常地早起,出现在厨房门口。
看见他时,陶青岑感到心脏怦地猛烈撞击胸腔,紧张得口干舌燥,握紧锅铲。“早早安,夏先生。你今天真早。”
其实定下心来思考,那篇小说和她的境况应该只是惊人的巧合,但物品移位、夜半敲墙声确实存在,夏景泫这几天也很古怪她反覆分析,一会儿认为纯粹是巧合,一会儿又怕真有其事,犹疑不定。
“早。”夏景泫佯装疲惫地打呵欠,瞧她瞪大眼睛盯着他,他暗暗好笑。“赶了几天工作,累得要命。早餐吃什么?”
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已经看过他部落格上的小说。他可是特地早起,来“验收”他精心布的局啊!
以自己的家为背景的灵异小说让他写得非常过瘾,一面设计情节,他一面在家里动手脚,觑准她没留意的空档移动家具并不难,闲着无聊他就敲敲墙壁,只差装不来小说里被附身的作者那副萎靡模样。每天睡好吃好,加上恶作剧的兴奋感,他精神可好的咧。
“呃,我还没决定”他神色正常,气色也不错,不像被什么附身。
“那,先煎两个荷包蛋来吧。”夏景泫给自己倒了杯柳橙汁,对憔悴的她明知故问。“你怎么有黑眼圈?没睡好吗?”
“昨天看小说看太晚了。”他还会讨食物吃鬼是不吃东西的吧?陶青岑安心了点,拿出两颗鸡蛋,热油锅。
“又看安客的书?”
“他的部落格放了新小说,所以”
“什么样的小说?”
“男主角是作家,女主角应征当他的管家,男主角的家是老房子,以前出事过,然后他家里开始出现怪事,有奇怪的声音”
“这么巧,不就像我们的情况吗?”夏景泫装惊讶。“我家也是几十年的老房子了,你也是来应征管家,这两天你不是听到一些怪声吗?我也听到了,好像是有人敲墙壁”
啪一声,蛋摔碎在平底锅里的声音打断了他。
他蓦然住嘴,看着蛋黄蛋白与蛋壳混成一堆,在油锅里滋滋响,陶青岑圆瞠明眸瞪着他,豆大的泪珠滑落两腮,她啜泣出声。
他错愕。要命,她吓哭了!
他伸手向她,她挥动锅铲,险些打到他的头。
“别过来!”陶青岑低叫,泪眼模糊。“你、你别靠近我”
“好,我不靠近你。”真是自作孽,倒大楣。他小心翼翼地哄她。“你把锅铲放下来,你拿它想做什么?打我吗?”
她把锅铲握得更紧。“那个故事里面,男主角被鬼附身了”
“但那只是故事,你没办法分辨故事和现实吗?我看起来像被附身吗?我这几天忙工作,所以待在房里,其他一切正常,三餐也照吃,你晚点送饭我还会打内线催你,被附身的男主角会像我这样吗?”
陶青岑镇定了点。也对,他这种贪吃的饭桶大概宁可自尽,也不愿被附身导致不吃不喝。她握着的锅铲慢慢放下来。
他解开衬衫钮扣,露出光滑紧实的胸膛,一枚小小的金属十字架贴着他胸口肌肤。“我外婆是基督徒,这是她给我的项链,我戴了二十年从没离身,有这种圣物在,一般脏东西根本无法靠近。”
见她完全放下锅铲,他暗吁口气。“如果我真的被什么附身,应该像电影演的刀枪不入还有超能力,干么怕你拿锅铲打我?”
她被他逗出一丝微笑,神情放松下来,眼角发现锅里的蛋都焦了,连忙关掉炉火。“对不起,我太紧张了,我就是那种又怕又爱看的傻瓜,之前看这种小说顶多吓得睡不着,但这次的实在太生动了,好像事情就在我身边发生,才会这样”
而他刚才的话就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罪恶感啃咬着夏景泫,他伸出手。“你可以亲自确认我是不是活生生的人,有没有温度。”
陶青岑迟疑着,慢慢伸出手与他相握,一瞬间,两人同时都难以察觉地轻轻一震。
夏景泫感到她的手微微颤抖,显示她仍旧不安,在他手中的彷佛是一只随时要振翅飞起的小半子。他知道女人的手一向比男人柔软,但她的手并没有他预期的柔腻细致,辛勤工作在她肌肤留下痕迹,她的手像她的人,本质美丽,却疏于照料打扮,但他喜欢她这只朴素的手,对她的人,他有种温柔的情绪
陶青岑握着他的手。他的手很艺术,手指修长优美,指甲修剪整齐,手掌比她大得多,不显笨重,却是厚实可靠。
这是她头一次和他靠得这么近,有点紧张,忽然间,他用力握紧她手,她差点惊跳。
夏景泫似笑非笑。“有摸到脉搏吗?可以确定我是活人吧?”
“有啦!”他第一次露出这种促狭的笑,为他俊美得难以亲近的脸庞添了人性,她心跳微微加快。“我知道我把小说和现实混在一起很蠢,别笑我了。”
“我没笑你,只是觉得你很有趣。”她眼眶泛红,看来真的被吓得不轻,他的嗓音不自觉地温柔。“我没想到会雇了一个想像力这么丰富的管家。”
“对不起,我太失态了,刚才竟然还想用锅铲打你,你可以扣我薪水。”
“真要扣的话,该从你泼我热咖啡的时候开始算起。”
“那时候你还没雇用我,怎么能算进来?”她抽回手。
“反正都要赔,一起算比较省事。我算看看该赔多少”他故意沈吟,看她想抗议又不敢,令他想笑。
她很可爱,但不是他的菜,他欣赏的是口齿伶俐、想法独特,和他旗鼓相当的智慧型美女。涉世未深的她有点傻气,像女孩多过于女人,她爱说话但没有口才,她太热爱他那些不入流的作品,令他摇头,可是看她睫毛眨呀眨,眼角泪痕如碎钻烁亮,那光芒仿佛也在他心坎上闪耀,像顽皮的星,騒动他的心。
他的眼神太专注,看得陶青岑心跳飞快。他的衬衫还敞着,十字架贴着裸露的胸膛肌肉,随呼吸一起一伏,性感得要命。她不喜欢菸味,但他身上淡冷的菸味却有堕落的诱人情调,他阗黑的眸如磁石,他的魅力强硬地打人人心,令人无从抵抗。
气氛微妙,彼此都感应到一点什么,却都没说出口。
最后,夏景泫淡淡道:“这样吧,煮火锅给我吃,一切就抵销了。”
“这天气吃火锅不会太热吗?”陶青岑迅速退开,猛刷烧焦的锅子以掩饰自己的无措,并且提醒自己管家守则第一条:不得爱慕雇主。但她脸颊发烫,膝盖不听话地发软。
“我就是要吃。要清淡一点的,我不喜欢味道太浓的。”
“嗯,我先把早餐做好,等等就出门买菜。”
夏景泫转头走了几步,抛下一句。“也不必急着出门,火锅过两天再吃也可以。”
他是看她明显没睡好,要让她休息吧?她点点头,微微一笑,道:“早餐马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