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儿?”略带不屑的语声,在弄堂里响起。
“你说看了就走的,请别大声嚷嚷。”压抑的男声随即响起,虽然勉强维持客气,但听得出来相当不悦。
“朱石,你家少爷怎么交代你的?他叫你要好生招呼我!你这口气未免太过分!”娇蛮小姐干脆站住不走了,大兴问罪之师。
这两人只要一见了面,就是这样你来我往,斗个没完。偏偏朱石拗不过秦霭香的要求,堂堂一个王爷身边的贴身护卫,居然沦落到陪千金小姐逛大街,勉为其难陪着她来到羊洁住的祠堂附近“看看”没办法,主子的交代是一回事,加上要是不从,这位小姐可能就自己乱闯、乱问了;羊姑娘那么安静温婉的人,最近又在忙着照顾弟弟们、陪他们准备考试,不能再节外生枝,造成她的困扰。
“就这儿啊?好破旧,怎么住人?”秦霭香探头打量着门面斑驳的祠堂,嘀咕道:“我爹在北漠外出打猎时随便搭的营帐,都比这个好!”怎么不能住人?他家少爷可是三天两头跑,一点都不在意房子破旧浅窄呢。朱石在心中暗暗不以为然。
“你说表哥会在这儿吗?他又一早就不见人影了。”原来秦霭香的心里在转这个念头。只见她皱眉苦思,一脸困惑“表哥为什么要跑来这么破旧的地方呢?为什么婢女不住在府里下人房,要另外住在外面?”
“羊姑娘不是府里的婢女。”朱石解释,随即警觉“嘘,有人出来了。”
朱石拉了一把秦霭香,两人避到了大榕树后面。秦霭香还是伸直了脖子直往里头看。只见雁永湛果然在,他从厢房走出来,后面跟着头低低的羊洁。
两人在廊上站定,似乎在交谈。雁永湛一身长衫、外罩紫羔皮袍,潇洒贵气,怎么看都是翩翩佳公子:在他面前的羊洁则一如往常素净,在俊美男子身边,黯然失色。
说着说着,雁永湛随意地靠坐在已经斑驳褪色的长廊栏杆上,这样一来,他和矮了他一截的羊洁就能平视了。远远看去,羊洁似乎面带忧虑,正在询问雁永湛什么。雁永湛则是双手抱胸,神态优闲地听着。
“他们在说什么?”秦霭香睁大了眼,一直想凑近一些,要不是朱石拉着,她大概已经跨进院子里去了。小姐她还一脸不耐烦,抱怨朱石道:“你别拉着我,让我过去听呀!”
“表小姐,此事不妥”
廊上交谈的两人说到了一段落,停住了。而外头榕树下的两人也赶紧随着噤声,屏气凝神,深怕被发现。
下一刻,翩翩贵公子伸手勾过了素净的姑娘,搂在怀里,两人的身影交叠,双唇相接,辗转拥吻着,甜得化不开,说不尽的浓情蜜意。
其实这个吻并不长。羊洁很快地就红着脸挣脱,细声嗔了几句,雁永湛不以为忤,朗声笑了;笑得那么飞扬愉悦,和平日老成持重、淡定自若的小王爷判若两人。
直到羊洁进房去了,雁永湛还在廊上伫立片刻,之后,才带着浅浅微笑,走下台阶,往前门走来。
而朱石已经先一步拉着秦霭香离开,两人在转角暂时避了避,等雁永湛走过去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好了,看也看到了,可以回府了吗?”朱石耐心地问着,却是一转头往秦霭香看去,便呆住了,话也说不下去。
只见秦霭香愣愣地望着雁永湛离去的方向,一双大眼睛红通通的,泪珠在眼眶里滚动。她咬着唇,一言不发。
“表小姐”朱石也愣住了。他认识这位表小姐不少年,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娇蛮任性的她如此委屈伤心的模样。
“走吧。”她毅然一甩头,满脸倔强。
两人无言地走过石板小道,一路上,朱石不时偷觑几眼秦霭香。只见她美丽跋扈的脸蛋木无表情,似乎太过震惊,说不出话。眼眶还是红红的。
“小姐,您没事吧?”一直到了王府后门附近,朱石才忍不住开口询问。
“没事。我只是”秦霭香声调平平的,跟平日莽撞直率的模样完全不同。她摇了摇头,又说了一次“没事。”
没事才怪!朱石嗤之以鼻。谁会看到心上人搂着另一个女人亲热,还一点事都没有的?好吧,若换成是羊姑娘看见小王爷宠别的女人,可能会吞忍下来;但眼前这位可是大将军的女儿、一点委屈都没受过的千金小姐呀!朱石忧虑地又看了她一眼。
“你看什么看?告诉你没事就没事!”秦霭香发怒了,这才回复到原来的她。她斜斜瞪着黝黑刚硬的朱石“再看,小心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这就对了,凶巴巴的表小姐才正常。朱石才略略放心。不过,忐忑之意始终萦绕在心头。
他直觉事情没有这么容易结束。表小姐骨子里可有着父亲征战沙场传下来的掠夺天性,她既然能从京城一路追着雁永湛追到金陵,怎么可能光看到雁永湛和羊洁亲密的模样,就打退堂鼓、鸣金收兵?
说他偏袒也好,朱石担心的其实是羊洁。那么沉静温婉的女子,根本斗不过嚣张跋扈的将门千金。他的忧虑全都写在脸上“表小姐,我们今日去过的地方,你一个人千万不可随便跑去,要是让少爷知道了”
“你放心,我不会说的。”秦霭香又望了望他。看朱石一脸凝重,忍不住噗哧一笑,笑容明艳无俦。“何来这种表情?我可不是笨蛋,只是想找那个婢女聊聊而已。”
“羊姑娘不是婢女,请表小姐别去打搅她!”已经强调过很多次了,朱石口气严正。
“你何必这么紧张?”秦霭香明亮眼眸一直打量着他“你很关心她?这样很好,很好。”
朱石傻住了。他望着那张灿烂的笑颜,说不出话来。
幸好接下来府里忙着过年,秦霭香又按兵不动,仿佛没事人似的,开开心心等着过年,朱石忐忑的心这才慢慢放下。
而热热闹闹的年过完之后,王府里来了两位贵客。其中一位是雁永湛的七皇叔;数日之后,连秦霭香的父亲、北漠大将军秦天白都到了。
奇怪的是,平常来个几天、探望一下就走的七皇叔,这次一待就待了好一阵子,连同秦将军、秦霭香等人在乍暖还寒的初春江南游山玩水,似乎没有离去的打算。
春暖花开之际,乡试大考终于结束了。
羊家男丁们全成了烤羊,累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准备要在家里大睡特睡几天不用一早起床,从黎明读到三更半夜;不用背一篇又一篇的策论,写一篇又一篇的习作;不用练字、不用读书,街坊邻居还煮了大餐好好慰劳这几个少年。接下来,就是等放榜了。
而考完之后,另一个暂时松了一口气的人,自然是羊洁。慰劳的大餐才吃完,她就被半哄骗、半强迫地拐回王府。雁永湛看她累得小脸都消瘦下去的憔悴模样,并没有忙着欺负她,只是让她喝了点酒,在他舒适温暖的大床上睡了,好好休息。
“我要回去我弟弟他们”带点酒意的她迷蒙呢喃,就是放心不下。
“睡吧,别多说了。大任他们从今晚开始大概会睡上三天三夜,不用你瞎担心。”雁永湛又好气又好笑,低头吻她的唇却非常温柔,轻声哄着“乖,先睡一觉,睡起来再说。这阵子你也累坏了。”
“你才累呀辛苦你了我该怎么谢你”她眼皮都合拢了,还在模糊地谢他。
“傻子。”雁永湛轻吻她柔嫩的唇,喃喃道:“你整个人都给我了,还问该怎么谢?”
没有回应。羊洁呼吸均匀细微,她睡着了。
烛火随即被吹熄,瘦削却精壮的男人脱去外衣,钻进被窝,在娇小柔软的她身旁躺下。黑暗中,修长的指恋恋地抚过她秀气的眉眼,流连在有些酒意、透红的粉颊上,仿佛春风轻拂过桃花瓣一般轻柔。
雁永湛则是被恼人的响亮谈笑声给吵醒。外头有人的嗓门大得令他难以忍受,加上敲敲打打的又不知在忙什么,他黑着脸起床,随便披上一件外衫,大踏步开门走出去。
众人一打了照面,全都愣住了。
只见一向修饰得整齐优雅、无懈可击的小王爷,此刻却披散着发,外衣连腰带都没系,挺拔俊美中还带点随兴慵懒的男人味,让男人看了目瞪口呆,女人看了,全都红了脸、心头有如小鹿乱撞。
美色足以颠倒众生的小王爷本身却很不愉快,浓眉紧锁,压低了嗓子,冷声斥道:“一大早的吵什么?都给我滚!”
“都巳时了,不早啰。”六王爷轻松作答,饶有兴味地端详着自己的爱儿“你七叔说今天约好要骑马出城,到西山逛逛的,怎么,忘了?”
“是啊,你看,我特别帮你订做的这马鞭!”那已经中年、却还有些孩子心性的七皇叔兴匆匆地举起手上的新马鞭,一路挥舞鞭打着过来。鞭子油亮、握柄处用浸过油的皮革包裹,上面还缠着金丝,一看就是贵不可言的好东西。
只见七王爷兴致勃勃地挥鞭,啪的一下鞭在旁边的梁柱上,实心檀木马上出现一道深深鞭痕,神气极了。跟随而来的秦将军马上不绝口地大赞起来:人高马大、成年征战的大将军嗓门粗豪,声若洪钟,登时,廊上热闹非凡。
雁永湛脸色更难看,厉声打断“不要吵!”
打坏了梁柱没关系,但吵醒了他还在梦中的小羊儿,这可不行!
长辈们僵住,最后,还是六王爷雁宇瑎悠然出声解围“两位先请吧,马已经备好了,我和湛儿随后就来。林总管,你先带七王爷跟秦将军过去。”
“是。”林总管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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