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冷的冬天,却有个人的手冻得像冰。
一个二十八岁的女生,那双手,没有润滑细致的触感,握在手里像粗糙的冰块,长着硬茧的表面甚至刮痛他的掌心。
那是一双拿惯菜刀、铁铲的手,一双经常被热油喷溅、大火热烤的手。
那双手心、手背上满布的痕迹,细数了她成为厨师的点点滴滴。
天知道为什么他最近总惦记着那双会刮人的冰冷的手。
哔
哔哔
内线的铃声响了半天,万薄荷才缓缓回过神来,望着晃闪的红灯,按了扩音键。
“什么事?”
“老板,有人找你。”
罢过完一个年,年前不管是餐厅或酒吧都是最忙碌的时候。
饼完年“东”酒吧停业两个礼拜,进行内部大翻修,他从年前忙到年后,一个多月的时间,除了餐厅,还忙着东酒吧的改装前置作业。等设计图定案后,他又连着一个多礼拜都待在这里亲自监工,方便做随时必要的修正。
换句话说,跨了一个年,和她又一个多月没见了他们师徒两人都不带手机的,甚至连市内电话都不装,所以他甚至连想打一通电话给她都
“老板?”
万薄荷一怔,推了一下眼镜问道:“谁找我?”
他看手表。接近晚餐时间了,剩下的细部可以交给设计师处理,如果他现在开车过去
“是啊!喂,小姐”
“薄荷!我总算找到你了!我要见你,你快出来,不然我马上把你这里给拆了!”一个年轻的女声,说完就把电话给挂了。
砰!币电话就像要把电话给砸了那么用力。
万薄荷瞪住那具电话机,一瞬间还四处飘飘晃晃的神智迅速归了位!所有的杂念、所有的心思、所有的挂念都在顷刻间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赫连安!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她什么时候来到台湾?
万薄荷马上拿起桌上的手机,按了一个快速键,接通一支电话
“是你,薄”
“白龙,安为什么会在台湾?你在哪里?”
“抱歉,我也是到刚刚才知道安溜过去找你了。我在欧洲,远水救不了近火,你自求多福。”
“别开玩笑了,你马上飞来把她带走!”
“这恐怕有点困难,芷儿怀孕了。你知道赫连家的规矩。我现在很忙,一堆事情要处理,抱歉我帮不上忙。”
“白龙,你不是真不管了吧?没有你,安会把这里闹到天翻地覆的地步!”
“芷儿怀孕了。”一个即将为人父的痴傻老爸的声音。
万薄荷瞪着手机,到最后只能深深叹口气“恭喜你,祝令夫人一切平安顺利。”
“谢谢。”低沉嗓音笑了起来,好不容易才找回一点“人性”对着好兄弟说道:“上次经过你的电话,我已经给汤克翰一点教训,这回他应该不敢莽撞了。安少了他从旁协助,我相信你能够应付。”
“希望如此。”
“不过你有四年没见到安了吧?安已经二十岁,不再是过去那个小女生了。这几年她为了你相当努力,也许你见到她会有不同想法。”身为赫连安的堂兄,白龙的声音里多了骄傲和宠溺。
万薄荷只是在心里叹气,他现在只想时光能够倒流,让他能够收回九年前无心的一句话,再也没有任何想法。
币了电话,他打开门准备下去见她
一个迫不及待的身影冲了上来,紧紧环抱住了他!
“安?”来不及看清楚,一抹香气随着她扑来,晃动的浅褐色发丝让他认出了她。只是高姚纤细又丰满的身材,整个投入他怀里,让他心跳了一下,以为认错了人。
“我好想你,我好想你!你知不知道啊?呜”两只纤细的手臂紧紧抱住他的颈项,颤动着身子哭了起来。
万薄荷两手停在半空,本想将她拉开一张小女孩的脸儿浮了上来,对着十九岁那年的他不停哭泣,那年她才十一岁,长得瘦瘦小小,满脸雀斑,看起来像个十岁不到、营养不良的孩子,纵然有显赫家世,十一岁之前她却生长在一个暴力家庭之中,长期受到虐待,直到他和白龙发现了她,将她从黑暗痛苦的深渊里带出来。
唉长长一声叹息,一双展开的手臂将她轻轻拥抱。
“薄荷,薄荷呜呜你好忍心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呜呜哇啊”尝尽四年相思之苦的委屈一下子爆发出来,哭得惨烈无比。
唉叹息更深更重,为了九年前的一句话,他现在得付出代价。
“对不起。”轻拍她的背安慰她,镜片底下是一双无奈又困扰的眼神。
谁来帮帮忙啊?谁都好,来帮帮忙解脱这困境啊懊说老天爷对他不薄吗?为什么他却一点欣喜感觉都没有,反而心情更加沉重,莫名地心虚了起来
才希望有个人来解围,抬起的目光就对上了一个人
小眼睛,却有着冷亮的眼神,不起眼的脸庞,却盘据他心思的时间愈来愈长
“绿墨!”心跳了很大一下,他僵在当场,手放空对着还紧靠在他怀里哭泣的人儿,抱也不是,推也不是。一辈子,他真的是第一次这么慌了手脚,这么不知所措!
林绿墨也愣住了。她只是料不到会撞上这样的一幕,所以一时难以反应,倒没有其他想法。
“打搅了。我今天休假,师傅找我过去,试了些新口味,要我带过来给你尝尝,因为听说你很忙。我放了就走。”她瞥一眼他怀里的女孩,绕过他们,把便当放进他办公室的桌上,转身就走
“绿墨,等等!”万薄荷顾不得了,推开怀抱里的女孩,往前拉住她!当他把一只粗糙的小手握在手里,心猛跳了一下又一下,一股暖热一波波席卷上来,他忍不住把那只手握得更紧、更牢。
她回过头,望着他握住她的那只手,目光落到他刚才还抱着的女孩脸上。一抹惊艳落入她眼底。
赫连安,刚过了二十岁生日,一头飘逸长发到了腰部下方,小脸蛋,白皙肤色晶莹剔透得仿佛雪人般,灵动像是会说话的大眼睛还滚着热泪,长而浓密的眼睫毛浸湿着楚楚可怜的泪光,超过一百七十三公分的傲人身高,姣好的完美身材比例,穿着贴身的洋装,一件白色毛绒短外套,外翻的短筒靴,看起来就像一尊活生生的芭比娃娃。
“你女朋友好漂亮。”林绿墨忍不住脱口而出。
一句赞叹,换来两种不同心情
赫连安正错愕被万薄荷给推开,看见他拉住了另一个女生,更是满腹妒火,却在她瞪住这平凡无奇的女生,差点就要化作女罗刹的同时,被这么一句话给拉回了羞答答的娇颜,漾开了笑容。
万薄荷却是一颗心莫名地直下沉,沉到深不见底的谷里才隐隐作痛了起来。
“别胡说,她是朋友的堂妹,年纪还小,我把她当作亲妹妹一样。”冷口气,连他自己都意想不到,他心里闷着一团火,险些因此而变脸。
林绿墨眉头一皱,望着他的手,突然一股强劲的力道,把她握得好痛
“我已经满二十岁了!”赫连安看不惯他还拉着别人的手,猛然插入两人中间,紧紧抱住他的手臂“而且我根本不是你妹妹,我是你的未婚妻!你答应过我,等我长大,你就要娶我了!”
“安”
“我要你亲口说,你有没有说这句话?”
“我是说过。”因为她哭、她闹、她什么人都不要,就只要他陪在身边,因为她不安、她害怕,她没有他就不吃不喝,所以为了安抚她,他才会答应她,等她长大,做一个美丽的新娘,而他会当她的新郎。
只是一句戏言,当时存着一片好心,对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说的一句无心话,却在她十六岁那年,她在生日宴上宣布她已经长大,可以当他的妻子时,他才知道自己犯下了多严重的错误。
从此,他疏远她,逃避她,从欧洲、美国、日本,一直到台湾,这中间多亏白龙适时的介入,管束她,他才有这几年的平静日子好过
眼泪像珍珠落了线般,从一双大眼睛里滚落下来。
“那你为什么不肯见我?我这几年为了你,我学音乐、学美术、学礼仪、学美容、学新娘课程我还不够吗?薄荷我这样还不够吗?”
她很美,如白龙所言,四年不见,她更美得不可方物。但,他也不知为何,他的心竟不会为这份美丽怦然心动。
“安,你长大了,你变得非常明艳动人。但是在我眼里,你只是长大了,足够令我感到骄傲的妹妹,我对你没有”
“我爱你!我对自己发誓这一辈子我只嫁给你万薄荷!”她大声打断他冷静又残酷的话,晶莹剔透的脸上爬满泪痕,勇敢又倔强声音,从激厉到柔软,低低啜泣了起来“薄荷我告诉自己,这一生认定你,你生我同生,你死我和你同葬,我很爱你我很爱你你说过,你要娶我的”
一双白皙无瑕,柔若无骨的小手紧紧抓着他手臂,慢慢搂住他脖子,抱住他哭泣。
她哭成了泪人儿,说得他满心愧疚,推不开她绿墨!心猛一跳,他抬起头四处搜寻
暗了的室内,拖长了一道成双的人影。
林绿墨早已经走了。
她每天都会在固定时间自然清醒,不需要闹钟。
窗外还是混沌未明的天色床在靠近窗户的位置,她卧在床上,忽然皱起眉头。
绵绵细雨静悄悄地下着,不知道会不会转成大雨。
她起身,换了一套衣服,随手抓了一件轻薄的防水夹克。
拉开门,随即一股冷空气袭来,她把夹克穿上,戴上帽子,才踏出屋外
白色休旅车旁,又停着那辆黑色休旅车。
万薄荷,他什么时候来的?
她走过去,以为他又睡在车上
“下雨天,我以为你不会出来了。”他从后视镜看着她走来,摇下车窗说道。
“雨不大。”她望着他,看他一脸疲惫,像是一夜未眠“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我?”
半夜三点叫门,他怕把她吓着。但如果不是这种时候,他也摆脱不了赫连安。她一下飞机就飞奔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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