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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连忙领着他们去我房间休息,经过一晚的折腾,想必是相当疲倦了。
打开房间的门,我发现房里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净得一尘不染,好像随时等我回来一般,妈虽然常嚷嚷着要把我登报作废,却还是帮我把房间打扫干净,盼着我能常回家,想到这儿我不禁有些愧疚,这一次要不是妈生病,我还不知何时才会想回家呢!
把阿姨他们安顿好,我就到老妹房间去,这小妮子正在热线中,看我突然进来,吓了好大一跳,挖苦我说:“唉啦!真是稀客。,什么风把你给吹回来了?”
“说来话长,我看你大概没空听我说。”我指指她手中的电话揶揄她。
只见她嫣然一笑,拿着电话依依不舍地道再见,临别还要加上一个飞吻,让我在一旁有捡不完的一地鸡皮疙瘩,突然能了解以前我和老胡热线时,于婷和筱琪为什么总会躲得不见踪影。
猛地想起老胡,啊!糟了!回来得这么匆忙,根本忘了通知他,这一次换我爽约了。连忙拿起电话拨给老胡,响了许久却没人接,我看看时间已近午夜,难道还在公司创造台湾的经济奇迹吗?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拨了公司的电话,果然他老兄仍在卖命工作,听到我的声音,他很高兴地说:“你去哪儿了?我刚才一直打电话都找不到你。”
‘我故意叹了一口气说:“唉!说来可就话长了。”
将事情经过娓娓道来,告诉他我现在人在南部家中,明天无法赴约了。
“没关系,明天我去南部找你。”他毫不考虑脱口而出。
“啥?你不是很忙吗?”我很讶异,也有些感动。
“再忙,也要跟你喝杯咖啡。”
“好了,别闹了。”
“我没有闹,我是说真的。”
“可是,我妈生病,我想多陪陪她。”
“这这个理由实在太太正当了吧!好吧!明天就让你在家当乖女儿吧!咱们俩一人爽约一次,谁也不欠谁了罗!”
“好啦!算我吃点儿亏,前帐就这么一笔勾消,不跟你算了。”
“小的谢主隆恩!好了,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我还要继续努力呢。”挂上电话后,我想起另一个占据我二分之一时间的人。
如果一样找不到人,老胡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是为了公司的事在忙,但是,钟隽呢?我甩甩头,想甩掉一些不该出现的想法。
终究没有打电话给钟隽,因为我害怕如果没有人接电话,我会被自己的胡思乱想给淹没。
第二天早上妈知道我们都回来了,高兴得直嚷着要下厨做几道好菜,完全看不出有生病的样子,阿姨和姨丈看妈气色很好,也就松了一口气,才住了一晚就要回去,说是放不下店里的老主顾。
阿姨开那间小店,钱是没赚到,倒是赚了不少朋友,街坊邻居都爱往她的店里跑,吃吃点心,泡个茶聊聊天,活像社区里的交谊中心。
临行前,阿姨问我要不要一起回去,我说还想再多留一阵子,阿姨揽着我,慈蔼地笑说:“也好,这么久没回家,该多陪陪你妈,可是你也别忘了还有人等你回去喔!”
说到后面这一句,阿姨捉狭似地朝我眨眨眼,爸妈不明究理,以为阿姨舍不得我,要我早些回去陪她,我是听出了阿姨的弦外之音,只能尴尬苦笑着。
在当时,谁也没料到,我这多留一阵子,竟会变成好长一阵子。
突然多出好多自己的时间,一时之间竟有些不习惯,记得有一首歌的歌词是这么说的:“一个人逃避寂寞,两个人渴望自由。”
这实在是我的最佳写照,没有人陪伴的生活嫌寂寞,有人陪伴的日子又觉得时间不够,失去自由。
自从钟隽和老胡同时闯入我的生活,有好长一段时间,我过得忙碌而多彩缤纷,根本遗忘了一个人该如何过日子,也不觉得有必要思考去这样的问题,但是钟隽的事件让我惊觉,也许他们没有—个人会一辈子陪在我身边,我必须学会安排自己的生活,学着享受一个人的孤独。
找了好多事来填补空白的时间,包括帮妈打扫家里,甚至学着下厨房,妈对我这种没事找事做的行径有些不解,可是能有人分担她的辛劳,她也乐得把工作交给我。
整理自己的房间时,无意中翻到—个绣花荷包,里头装着一个玉镯子,我想起这是我考上大学时,祖母送我的礼物,玉镯有着晶莹翠绿的色泽,雅致而不显老气的样式,曾经是我最钟爱的饰品,直到有一天不小心失手将它摔在地上,我大惊失色,连忙抬起仔细检查,正当我暗自庆幸镯子奇迹似地完好时,我摸到边缘有一个小小的缺口,其实不仔细看也看不太出来,可是每一回当我戴上这只镯子时,我的眼睛只看得见这小小的伤痕,提醒着我的粗心大意,一回回加重我的遗憾,最后,我终于将它收起来尘封在我的记忆中。
尘封不是因为不爱,只是无法承受遗憾。
我又想起了钟隽,想起他和一个女子在街上热吻的一幕,那一幕,就是我和他感情上的缺口。
不管他和那个女孩是什么交情,我的哲学是,如果问心无愧,没有什么不能坦白说,反之,如果不敢坦白说,那就代表心中有鬼。
可是,钟隽从来没有提过她的存在,他的不坦白伤害了我对他的信任。
对他并没有愤怒,也没有怨怼,有的只是深深的失望,我知道他一定可以编出一个很好的理由来安抚我。,但是再完美的理由也无法完全弥补伤痕,在往后的日子里,我会不断地想起他的不坦白,会不断地猜疑他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应该在记忆还美的时候停下来,我是这么想的。
可是回来好多天都没和他联络,也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逃避,也许是害怕自己轻易地被说服吧!
我和钟隽的感情开始得很暧昧,过程也很暧昧,他从不曾说过我是他的女朋友,不曾提到他对未来的规划中有我,也许
我们也适合暖昧的结束。
除了没事找事做之外,在另一方面,我找工作的事也没搁着,继续透过各种管道寻找工作机会,爸妈也向亲朋好友放出风声,要大家多帮我留意,没料到最后竟是这种古老的口耳相传法帮了大忙。
“芷翎,隔壁黄妈妈说,黄伯伯工作的那家电子公司在找人。”妈一边在厨房忙着,一边和我说话。
我刚睡醒,打个哈欠懒懒地说:“找女工啊?我没兴趣喔!”
妈停下手边的工作瞪了我一眼,回说:“你没兴趣?你要去当女工人家还嫌你呢!他们要找行政人员,你准备一份履历自传,黄伯伯可以帮你拿到人事部去。”
我对我们这种乡下地方有什么电子公司感到很疑惑,兴致也不是很高,但反正闲着也没事,也就顺手准备一份履历丢过去,没想到第二天就有了回音,要我去面试,由于事出突然,我还得四处张罗衣服、化妆晶梳妆打扮,弄了个手忙脚乱。
鲍司离家很近,不到十分钟的车程,规模是比想像要大的多,只是厂房显得有些老旧,不像印象中先进的电子业。
原先只抱着增加经验的心态,不是非常在乎,此刻却莫名紧张起来,笔试时已是兵败如山倒,口试时我连自我介绍的机会都没有,从头到尾只有听训的份儿,根本插不上话。面谈结束后,我委靡不振地回到家,心想结果大概是凶多吉少,也只能安慰自己,一回生两回熟,下一个工作会更好。
可是出人意料的事情却接二连三地发生,我竟然接到了录取通知,不仅是家人啧啧称奇,连我自己也大感惊讶,猜想莫非是邻居王伯伯为我暗中使劲,否则凭我这种瞥脚的表现,怎么可能录取,连忙准备谢礼向黄伯伯道谢,黄伯伯却哈哈大笑说:“你也太瞧得起我了,我在公司不过一个小小职员,哪有什么本事为你暗中使劲,是你自己的本事好。”
“黄伯伯,你不要太客气,如果不是你帮忙,我怎么可能会被录取?笔试考不好不说,口试时也没说到两句话。”
“这样啁?据我所知,我们公司的笔试成绩是仅供参考,录取与否是决定在和你面试的主管手里,你还记得和你面试的人长什么样吗?”
“就是一位老伯伯嘛!头发有些花白,瘦瘦的,看起来是很有威严,对了!还是个老烟枪,一直烟不离手。”
黄伯伯沉吟了一会儿,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说:“那是刘副总啦!他很爱训话,通常一开口没有几个人能插上嘴,他最不喜欢油腔滑调、伶牙俐齿的年轻人了,你拙于言辞正好对了他的味儿,恭喜你了。”
竟然有这种事?
找到了生平第一份工作,却没有想像中兴奋,总觉得被录取并不是自己的实力受到肯定,而是刚好瞎猫碰着了死耗子。
打电话和老胡说起我的感觉,他安慰我说:“你想这么多做什么?这年头工作不好找,能够找到工作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还管他是不是瞎猫碰到死耗子,更何况进了公司再好好表现,让人家不敢把你当成花瓶,说不定闯出名堂,将来很多人高薪挖角呢。”
听完他这么说,心里感觉好过些,但嘴里还是忍不住反驳一下:“唉啦!听你在乱盖,乡下地方的小鲍司,能闯出多少名堂,还让人高薪挖角勒!”
“所谓万丈高楼平地起,大公司也是由小鲍司一点一滴成长来的啊!对了,贵公司什么大名?”
“小鲍司你不会听过的。”
“别瞧不起我,我可是博学多闻。”
“是吗?”这两个字我几乎是用鼻子讲的,不屑的语气流露无遗,在报上公司名称后,老胡在电话的那一端沉默无语,我不禁嘲笑他:“没听过是吧?还说你什么博学多闻呢!”
他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小姐,你确定你有被录取吗?”
“当然啊!为什么这么问?”
、“你好像搞不清楚状况勒,贵公司可不是什么乡下小鲍司,全国排名可以排进前五百大吧!鄙票上市多年,前一阵子行情不错时还曾经一股百元以上,真不知道你是怎么被录取的。”
“真的假的?”我还是有些半信半疑。
“报纸拿出来翻,常有贵公司的消息,你真的肯定有被录取吗?”
听他这么一说,我战战兢兢地把录取通知书拿出来,首先映人眼帘的是大大的“恭喜您”三个字“应该”是有被录取,总没有人会说:恭喜您,您未录取吧。反反覆覆将内容看了看,确定是我的名字没错,末。了还注明报到时间,我这才敢大声回答老胡,确定录取无误。
“唉!你大概是祖上有积德吧!运气这么好,一毕业就找到不错的工作,不管你是怎么蒙到的,总是个好的开始,恭喜啦!”说成这样,一点儿也感觉不出他恭喜的诚意。
我也很敷衍地回答:“谢谢喔!”
“可是,,”他突然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不知怎么地紧张了起来,大概怕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你不觉得有点儿远吗?”他小声地近似嗫嚅着。
我猜想他应该是指我和他之间的距离愈来愈远,回想我和他自相识以来一直分隔两地,见面的次数原本就有限,以前他还会经常抱怨我让他时间不够用,害他的工作都无法及时完成,现在竟然会嫌我离他太远,我不禁暗暗觉得好笑;毕竟撒娇似乎是女人的专利,从他嘴里说出来硬是多了几分别扭。
“不会啊!离我家近得很。”我故意装傻,看他的反应。
“我是说离我有点儿远。”他果然有些没好气地说。
“会吗?你应该早就习惯了吧!”我忍着笑,继续挖苦他。
“话是没错,可是”
“又可是什么?”突然觉得今天他特别婆婆妈妈。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喃喃自语着:“也好,这样也好。”
好什么?我愣了一下,思考着他的言外之意。
“好什么?”我实在猜不透他到底想要说什么。
“你不觉得这样很好吗?”他无厘头地又把问题丢回来。
“我是觉得这样很好没错,可是你跟着好什么?”我觉得好像在绕口令。
“你没听过吗?好工作的必要条件是:钱多事少离家近。,权高位重责任轻。你已经达成其中最重要的一个目标啦,工作离家近,住家里吃家里,钱可以省下来,将来嫁妆就多一些啦,这样当然好啊!”听得出来他不想让我知道他真正的想法,所以胡乱瞎扯一阵。
要掰大家起来,我也没多想,顺口就回答:“你想得美喔!
就算我嫁妆多一些,也不见得是你享用得到的啊!“
话才出口,我就后悔了。原本只是平常的打情骂俏,在我们之间却特别地敏感。
果然,他沉默良久无语。
我像不小心做错事的的孩子,无助地不知如何收拾这一切,只能让尴尬的气氛在电话两头弥漫开来。
好像该说些什么打破这种令人窒息的气氛,我着急地运转着生锈的脑袋,除了逼出额上几滴汗珠外,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许久许久以后,他终于用故作轻松的语气问了一句:“那我的胜算有多一些吗?”
自从他说过要多给我一些时间和空间好好想想,他不曾问过类似的问题,可是却也无法就此豁达地放下,只是小心翼翼地隐藏着内心的不安。他的故作轻松反让我的心揪在一起。不知道是被他默默的守候所感动,还是单纯地想倾吐积压多日的愁绪,我向他诉说起那日街头钟隽的行为,以及我对钟隽的失望。
这一回,换我故作轻松说着:“你说过我是不见黄河心不死,现在我终于见到黄河了,所以,你赢了。”语气中仍有一些不争气的哽咽。
“是吗?那我现在应该去开香槟庆祝罗!”他夸张地欢呼着,主要的用意是逗我笑,因为我听不出他的语气中有着真正的欣。
喜。
果然,电话两头很快又沉默下来,双方各怀心事。
没多久,他打破沉默,正经八百地说:“也许这么说很奇怪,可是我不希望你用逃避的方式来解决事情,因为这样不会结束的,不会真的结束。”
我有一些惊讶,反问他:“你是在鼓励我和钟隽谈清楚?”
“对!”他回答得斩钉截铁。
“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大方?”
“我一点儿也不大方,相反的就是因为我很小气,所以我才要你们谈个清楚,不要有暖昧不明的区域存在。”
“你不怕我一去不回?”
“怕啊!只是如果你和他谈过之后还会回到我身边,那么你的心才真正属于我,不然我永远只能拥有一半,甚至根本无法拥有,你说对不对?”
他说的有几分道理,让我没有办法反驳,但仍有些不安的因素使我犹豫,看来,我对自己还不及老胡对我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