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你别管我,今天要不骂个痛快,我的心里会不爽。”虾米挥掉她的手。结果本来虾米是来劝她休息的,竟演变成她劝虾米要冷静。
两女拉扯间,一个她们均期待多时的男低音唐突地插入,他喝道“我不准你凶她!”
水柔才从房间出来,许幼薇和虾米以及听到消息就由公司赶回来的主佑鑫,全蜂拥向前探问。
“真是匪夷所思,自我行医以来,第一次遇到这种病例。”水柔啧啧称奇。“基本上他的健康没有问题,脑子也未受到半点损害,身体的一般机能也正常,只除了脚”
“他的脚怎么了?”许幼薇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被吊得老高。
话语方休,门后传来乒乒乓丘、东西被撞倒的破裂响,紧接着的是重物坠地声,为整个纷乱声做了完美的终结。
许幼薇率先冲进屋内,其他三人尾随而至,但见耿忻愤懑地试着从地上站起,一旁是混乱的碎片,十余颗红苹果则在地上滚来滚去。
“跌疼了没?你要不要紧?”许幼薇钻进他的胳肢窝,用力将他撑起坐回床上,王佑鑫从旁协助。
雹忻本欲拒绝,无奈两腿硬是使不出力,只得任人摆布。
“我的脚!我的脚为什么不能动?我的脚为什么没感觉?”他惊慑地吼着。
“别担心,只是暂时性的小罢工。”许幼薇企图以诙谐来转移他的不安。
“暂时性的‘小’罢工?你认为我不能走,很好笑吗?”他大发雷霆。
“不”若是她“认识”的耿忻,此刻必会故意嘟嘟嚷嚷地和她拌嘴,或藉机要个小赖朝她撒撒娇,但眼前的耿忻显然不接受这种幽默。
“王佑鑫,你也是来看我笑话的吗?”不让她有申辩的余地,他的箭头已指向她身后的人。
“我只是凑巧住在这儿。”王佑鑫敛眉,他能体谅耿忻忽然发现自己不良于行的烦躁忧虑,然而他却不能苟同耿欣对幼薇的粗鲁态度。
“你住在这儿?”耿忻讶异的眼神总算注意到周围陌生的环境。
“你先冷静下来。”水柔轻柔的语气果然具有安抚人的功效。“这里是佑鑫的别墅。”
“我在你的别墅干什么?”他问王佑鑫。
“你不记得了吗?”许幼薇错愕,她开始察觉不对劲了。
“记得什么?”炯炯目光从他眯着的眼睛射出。
“你的脚之所以反应迟滞,有可能是躺太久了,也可能是早先毒素侵蚀的后遗症,你的脚需要复健一段时间,才能参加百米赛跑。”水柔并不知道他的“灵魂奇遇记”王佑鑫只是请她为他治疗,并未多做说明。
“躺太久?不是才昨天的事吗?”他咆哮,接着备受震撼地望着他的腿。
“不是废掉,只是需要复健。”水柔更正他的说法。
“那不是昨天的事”许幼薇兀自纳闷,她看看王佑鑫,又看看虾米,两人眸里的疑惑和她一般。
“一定是那杯咖啡。”耿忻严峻地板着脸。
可是他分明料到那杯咖啡有问题,却仍毫不犹豫地喝下去是谁?是谁告诉他,其实地很期盼耿炫能赤忱地视他为兄长?所以他拿那杯咖啡当赌注。
“耿炫还在医院啊,他成为植物人的事,你难道忘了?”虾米暗叫不妙,莫非“这个”才是师父说的考验?
“植物人?他变成了植物人?”他只记得晕倒前耿炫还在大笑。
“我们先出去,让幼薇跟他说。”水柔一手勾住王佑鑫,一手拉住虾米。
房里一下静了许多,耿忻蹙额,神态凝然地等着许幼薇的回答。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她沮丧莫名。
“什么叫我‘什么’都不记得?我不懂你的意思。”他挑着眉问道。
“就是我们如影随形地一起生活,抬杠嘻笑,我录影时你恶作剧,或是你几度用棒球赶跑钟德民,以及我们携手共闯‘金闺’,救回你身体等等的一切,你全不订得了嗯?”她攀住他的臂膀,低落的心情跌至谷底。
“你在鬼扯什么天方夜谭?”他满脸问号不悦地斜睨她,他恨不得离群索居,最讨厌就是女人,哪可能跟她一起生活,还如影随形?
“但是你为什么?叫虾米不准凶我?”她尚存着一丝冀望。
“有吗?”他那时只觉得她们很吵,至于他吼了她们什么,他忘了。
“喔你真的不记得了。”她失望地叹道。
他冷冷地看着她十然后瞄着她搁在他肱上的手。“你还要握多久?”
“什么?”许幼薇一时意会不过来。
“你的手,还要握着我多久?”他极不耐烦地皱着眉。“还有你是谁?”
第八章
这个考验未免也太苛刻了。
雹忻对他变成植物人期间,魂魄游离的那一段经
不过说不定这样才叫公平,他阅览过的世态炎凉是他的,灵魂所尝过的酸甜苦辣是灵魂的,他和灵魂是两个不相干的个体,各走各的路,各过各的阳关道
只是,此两种个体的性情,实在差异太大。
“拿走、拿走,全部给我拿走!”耿忻粗野地将桌上的食物扫到地下,回到家来有十多天了,他的脚却无半点进展,依然使不上力。
“你既然吃腻林妈做的中国菜,我去弄法国菜给你吃。”许幼薇对这照三餐上演的拒食戏码,早已练就一身铁打的好功夫,应付自如了。
“中国菜也好、法国菜也好,我统统都不要。”他暴戾地吼着。
“好吧,那就德国菜。”她蹲下来收拾被他打翻的菜肴,彷佛不把他的怒气看在眼里。
“什么菜都一样,我不想吃就是不想吃。”他顺手抓起一旁的电话,忿然使劲朝她砸去,不测锐利的一角在她额上划下痕迹。
“啊!”她被他倏然丢过来的东西吓得退坐在地。
如同他的意料,她没有发怒,也没有大叫,甚至连吃痛的轻呼声都像只温驯的小猫,她坐着不动,定定地看着他,那包容的眼神简直当他只是胡闹的孩子,那无怨无悔的态度,从他清醒的那天开始从未变过,宛如随时可以为他牺牲。
“你有点个性好不好?”他旋即更生气,他气她的忍气吞声,但他又没法克制住自己的怒气,隐约中,总觉得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被他遗忘了,这使得他益发心浮气躁。
“嗯。”她哼了一声,继续清理。
“你能不能不要管我?”瞅着她细皮嫩肉上渐沁出血的伤口,他有莫名的歉疚,亦有无可名状的心疼,以至于他的斥喝里积蓄着淡淡的无奈。
“你肯好好吃饭,我就答应不管你。”她好脾气地把电话放回原处。
“哼,我有成堆的公文要世不,没时间配合玩家家酒的游戏。”他肃着脸不再理她,迳自拿起床头的卷宗,开始专心审阅。
她悄悄地走出去,然后快速的走进厨房,刚把碗盘残羹放下,便忍不住扶着流理台饮位。
“为什么?他为什么不记得我?为什么会忘了那段朝夕相处的日子?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那个说要养我一辈子,还要送我苹果园的耿欣,究竟躲到哪儿去呢?”她必须掩住嘴巴,才不至于痛哭出声。
“啊,大少爷又不愿意吃喔?”体型圆胖的林妈出现在厨房门口,她是耿家的老管家,纯朴的乡下人.虽不识几个大字,却是非常和蔼可亲。
“嗯。”许幼薇连忙抹去泪痕,打开水龙头,假装洗碗。
“阿耿家不晓得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居然会发生这款悲剧,如今好不容易大少爷回来,两只脚却残废不能动,而且连个性都忸了,老爷为了此事,阿到现在中风都没好咧。”林妈哀伤地怨叹。
雹炫毒害哥哥耿忻的事,曾一度被媒体炒得很热,她就算不会看报章杂志,这视新闻也有播。
“他没有残废,他只要做复健就会好的!”许幼薇急忙为他辩驳,她不允许别人那么说他。
“噢”瞥见她涕红的眼,林妈怜惜地搂住她。
“病人嘛,胃口一差,情绪就会跟着低落,以后他的三餐,我来做好了。”她吞下再次涌上来的泪。
“阿这怎么好再麻烦你哎唷,阿你的脸怎么有血?”为她拨开刘海,林妈这会儿才注意到她额上的伤痕,已干涸的红渍,如同一条红蚯蚓爬在她洁哲的雪肤上,乍看之下颇为触目惊心。
“我刚刚不小心刮伤的,不碍事。”她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
“阿真是对不起,大少爷以前不是这样的,他那时话虽然不多,可待人绝对是彬彬有礼,哪像现在动不动就大呼行,搞得全家鸡飞狗跳。”林妈不用脑细胞也猜出是谁“不小心”刮到她的。
“我知道。”她挤出让林妈安心的笑容。
“阿这个女人的脸最重要,他怎么可以”就是因为她的忍气吞声,林妈反而生气,说着便要去找他算帐。
“不干他的事,真的是我自己不小心。”她赶紧拉住林妈。
“阿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家里头的女佣都已经被他吓跑得差不多了,阿他还要怎样?嗳,真是气死我老人家了。”骂归骂,林妈还不忘拿葯来帮她擦。
“不能怪他嘛。”她这话其实是叮咛给自己听。
“唉,阿你才来两天,就受了三次伤,都嘛是我害的,要不是我请你帮忙”林妈自责。
“是我自愿的,横竖我本来每天都会来看他,如今住下来当他的看护,反而让我省去不少车程,倒是给您添不便了。”
“唉,遇到你是少爷的福气,希望他懂得惜福。”林妈喟然兴叹。
许幼薇看着林妈手中的绷带,模糊的焦距和思维,已分不清两人的相遇,究竟是福,还是祸。
许幼薇推着餐车,杵在耿忻的房外,静静地将头倚着墙做深呼吸。
“许幼薇呀许幼薇,你真差劲。”她窃窃自语。“他不记得你又如何?只要你永远记得他就行了。”
抬起头,困扰她多时的愁云惨雾,似乎一下子明朗了。“他能活过来才是最重要的,如今我该想的是,怎么让他从愤世嫉俗的阴霾中站起来,我哪来的美国时间浪费在自怨自艾上?”
想开了后,她解嘲道:
“锵啷”她敲锣打鼓、僻哩啪啦地撞开门冲进去,不让他有拒绝的机会,她迅速抽走他手里的卷宗,再将刚烹调好的美食,一一在他面前掀盖。
“来,开胃菜,腊八粥、过水面、烤洋芋、局海鲜、涮羊肉、蒸诽鱼,牛小排、三明治、鹅肝酱、奶油布丁、香蕉船、蛤蜊汤、干乳酪、厚煎饼、沙西米、苹果派,以及一杯让你喝了还想再喝的鸡尾酒。”她口沫横飞一口气介绍完,然后抬起如花蜜般甜腻的笑靥。
“又是你?我不是叫你别来烦我!”耿忻愕然地盯着这些中西各国、各式各样的餐点,短短的六十分钟,她竟能摆出这等排场,他不得不佩服她有一套。
“吃吧,吃完我们要做复健。”举起汤匙,她把他的吼声当是耳边风。
“我什么酱都不要,我不吃,我也不要傲复健。”他不喜欢别人对他的命令质疑。
“那就我自制的。”她独断独行地把酱淋在沙拉上,接着信心满满的看着他。
“我讲话你听不懂是吗?”他大嗓门地嚷着。
“懂,这表示我说的话你也懂,对吧?”不待他回答,她又自作主张地说:
“谁跟你有共识,你少”
他骂声仍在嘴里,她已问着:
“你拿走,不然我把它打翻。”他抬手威胁,不解她的神态为何三百六十度大转,她刚刚虽不似其他人那般没几秒就被他吼得怯懦大哭,但现在,表面上她仍如之前般百依百顺,骨子里却我行我素。
“没关系,你打翻我再做,你再打翻,我又再做,我会一直做到你想吃,反正材料、炉火全是你花钱买的,我是闲闲没事啦,就怕误了你批公文这么一来,我是没啥概念喔,你是生意人,应该分得出是谁不合算。”她两手一摊,和他耗定了。“喏,看你是要吃亏或是要吃饭?”
“你存心想气死我?”他光火地眯着眼。没概念?她的概念可能比他公司里的谈判专家都高竿咧。
“是你存心跟你的肠胃和钱过不去,你有没有想到大陆同胞?你有没有想过非洲难民?”她义正词严。
想当年她以各种语言将老外骂得抱头鼠窜,替中国人于海外大大的扬眉吐气一番,如今没理由用母语会斗不过自家人。
“我是不是头壳睡坏了?这与大陆同胞和非洲难民有啥关系?”他如堕烟雾,摸不着头绪。
“关系是不大,但若是将那些被你糟蹋的食物拿去救济,可以养活很多人。”她双手插腰,理直气壮地道。
“看来我不吃,你是不会放过我的。”耿忻失笑,他徐徐放下扬了半天的手,感觉上,这种舌战的场面好像似曾相识。
“对。”她知道胜利在望,却没敢欢呼出来。
他瞪着一整餐车的食物,仍不忘埋怨挑剔。“你当我是猪吗?这些垃圾起码要五名大汉才能解决掉。”
“猪会吃得这么高级吗?”她笑着说。
“你一向这么固执吗?”她是在转弯抹角损他呢,他心底不禁赞许她的勇气可嘉。
“必要的时候。”她快乐地递上刀叉、筷子和汤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