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是你的娘亲,但也算是我的人,你以为我会对她怎么样?”他微眯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是刺探,也是深思。
“是,父亲,夜儿失言了。”真是万分可笑!如果真把娘亲当他的人,那娘亲还会毁去绝世容颜、变做痴呆女子,被当作操控她的筹码吗?
夜子唇边忍不住流露出一丝嘲讽,但因为她低着头,所以他看不见。
他脸色稍缓,抬手将一样东西递向她“拿去,三月十八,戌时之前,我要它在安南侯府的书房里出现。”
甄漠手中是一块金色方牌正在闪闪发亮,看大小模样,竞与那块免死金牌差不多。
只是,牌子上的花纹与内容却是截然不同。
它的花纹是九龙翱翔、祥云缭绕,当中还雕着个篆体大字楚。
九龙,是唯有天子才能用的吉祥圣物,而九龙环绕着一个楚字,那是代表什么?
楚、姓、天、子!
“父亲!”震惊的抬眼,夜子瞪着甄漠,全身冰凉。
这金牌若是出现在安南侯府,可是能够灭尽楚姓九族的啊!而他把金牌拿给她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若是把这金牌舆免死金牌掉了包,再“凑巧”被人从书房中搜山口,那么不但安南侯府会背上谋朝篡位的罪名,就是出自楚氏的太后也免不了受到牵连。
好一招栽赃陷害、斩草除根的毒计。
“还不拿去!”他冷冷低喝,脸上现出不耐。
“父亲!”夜子猛的屈膝跪下,肩头不停颤抖。
她不能拿,绝不能拿!
拿了,楚君珑会死,朝廷也会天翻地覆。
“怎么,嫁了人,就忘记亲爹娘了吗?”甄漠冷笑,牢牢的盯着她,那目光中何曾有半丝半毫的亲情。
“夜儿不敢。”微弱的应声,她五内俱焚。
生她养她、相依为命的娘亲还在他的手上,如果现在不接,恐怕转眼之间娘亲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她可不敢奢望,他对娘亲会有丝毫的留情。
步履不稳的站起身,她终是颤着手,接过了金牌。
“很好,你走吧。该怎么做,你应该知道。”他满意的冷笑,抬头望着天,再也不看她一眼。
在他心中似乎有十全的把握,这块金牌会发生作用。
“是。”把金牌收入怀里,夜子神情木然的转身往林外走去。
娘亲还在甄漠的手里,她该怎么办才好?
走出树林,阳光与欢笑扑面而来,夜子如同定进了另一个天地,要不是金牌还沉甸甸的贴在怀中,她几乎要以为方才只是一场恶梦。
“小姐,你跑到哪儿去了?书得奴婢急死了!”亭碧举着大风筝,语带责怪的跑过来。
“嗯,没去哪里。”她茫然拾眼,轻声回答。
“小姐的脸色怎么这样难看,是累了吗?”亭碧细瞧夜子的脸,皱眉道:“完了,小姐这个样子要是让侯爷看到,肯定会怪奴婢没照顾好小姐。”
听者有意,夜子立时意识到,她不能拿这个样子去面对楚君珑。
不然的话,恐怕他马上会逼着她询问,而她现在,还没想好该怎么办。
“嗯,是有点累,过会儿就好,你不用担心。”努力安定心神,她笑了一笑。
“这才对,我们走吧。”亭碧满意微笑,伸手拉住了夜子。
出来这么大半天,也玩够了,该是回安南侯府的时候了。
三月十八、三月十八
今日拿到金牌已是三月十五了。
还有三天三夜,她能够做什么?
看着眼前无穷无尽的黑暗天幕,夜子身着单衣,却感觉不到春寒料峭,她的心已经比冰还要冷了,又怎会怕这点夜风?
楚君珑在里面安睡,可是她睡不着。
娘亲到底在哪里?她好想求楚君珑派人去救出娘亲。
可是现在甄漠的势力依然不可小觑,恐怕打草惊蛇只会害了娘亲吧?
而安南侯府中肯定也有甄漠的眼线,不然他也不会知道她与楚君珑去郊外踏青,更不会安排与她在树林里见面。
她该怎么办才好?屋里沉睡的男子,是她今生今世最深的爱恋,宁愿自己粉身碎骨也不会去害他。
可是娘亲是她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亲人
仰首向天,夜子闭起双眼,泪水滚滚而下。
三月十六。
傍晚酉时,正是楚君珑回府的时候,以往每到这个时候,夜子都会开开心心的迎接他回来。
“咦,怎么今天你的脸色不太好?”楚君珑不是粗心的人,所以她的情绪变化他都看在眼里。
昨天踏青回来后,她脸上的笑容虽然还在,但总带着一丝阴郁。
“嗯有吗?如果有,那就是夫君对我还不够好.”她努力挤出灿烂的笑容,往他怀里蹭去。
他抱住她,笑道:“那要怎样才算好呢?一直这么抱着你吗?”
“当然不是!只抱着怎么够呢?夫君要爱夜儿一生一世才够。”喉头有些酸涩,夜子伏在他胸前,借着闷闷的声音来掩饰。
“一生一世?你的要求还真高呢!”他又开始逗她。
她不依的撒娇“夫君好坏!看夜子等一下怎么对付你。”
“哦?不用等了,现在就对付吧。”挑眉一笑,他开始动手。
“等等啦!人家还没准备好呢”她连忙红着脸跳开,心中的羞涩终于把忧愁冲淡了一些。
“你没准备好?”看着她娇艳欲滴的脸蛋,楚君珑很可惜的摇摇头“那晚餐准备好了没有?”
说到这里他就觉得有点奇怪,平时回来,钟情阁里早就摆好了满桌子好菜,今天却是空空如也。
她眨眨眼,回道:“夫君,今日带夜儿到外头去用膳好不好?就我们两个。”
他和她平日都是在府里吃饭,还没怎么在外头吃过饭呢。
“好,那你喜欢吃什么?”虽然有点讶异,但他还是点点头。
“嗯我喜欢清静点、没有人打搅的地方。”夜子提出要求。
“好。”这个要求再容易不过了,他一定会让她满意。
而京城里最风雅、最别致的酒楼就属福德轩,虽然平时总是高朋满座,但只要他安南侯一句话,要个清静的雅座哪有什么问题。
埃德轩的布置别出心裁,是在偌大的园林里建造一问间都隔很远精致的亭子,供给食客们清幽的用餐环境。有建在平地上的、有建在小山上的、还有建在水面上的,一座座隔开老远,一点也不怕被人打搅。
“怎么样,这里不错吧?”楚君珑夹起一筷美味小菜,往夜子的碗里放去。
他们选的是座建在小山上的亭子,坐高望远,将附近的景色一览无遗,而且他们望得到别人,别人却望不到他们。
“嗯,挺好的,就是多了个人.”她不急着吃,只是向亭外侍立的人影瞥了一眼。
“你先下去吧。”他马上会意,向亭外侍者轻声吩咐。
“是,侯爷。”侍者听话的离去。
“怎么样,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他微笑着问她。如果到现在还看不出她的意思,那他也不配称为安南侯了。
“夫君真是厉害,原来早就看出来了呢!”她佩服的感叹,脸上的笑容慢慢收了起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但挥退了一切下人,还下敢在安南侯府里说,她到底有什么事?
“夫君,夜子想要问你不知道现在夫君的手里,可掌握了什么相国府的罪证?”她问得很艰难,怕他多心,也怕他担心。
“你问这个做什么?”楚君珑怔了怔,也凝起了神。
平日两人在一起,都尽量避免提及相国府,怎么今日她会主动问起?还特地到这么隐密的地方来问。
“夫君不要误会,夜儿并非想刺探什么,只是只是担心娘亲会受到牵连,所以想要问一问,有个心理准备而已。”她连忙解释,满眼焦急。
要相信她,一定要相信她啊!
“哦。”他点点头,道:“现在已经掌握了一些证据,但还不够份量,所以相国府暂时不会有事。”
因为事关重大,所以他说得很小心。
“还不够份量啊”她不禁垂下头低喃。
“夜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她的语气中有一丝失望?他不免奇怪,相国府不是她的家吗?
“没有,夜儿只是想告诉夫君小心一些,父亲他不会束手就擒的。”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利用一切关系来铲除异己。
可惜现在楚君珑还没有把握可以除去甄漠,那么,她就不能逼着甄漠交出娘亲,自然也不敢把甄漠的计划告诉他。
只凭她手裹区区一块金牌,实在不能说明什么,也绝对推不倒甄漠。
“夜儿,你是否有什么困难?是不是关于你的娘亲?”看着低头不语的夜子,楚君珑想起了那座空寂的静园,想起了她在钟情阁里的哭泣。
“是的,夫君。”她抬头,眼中已是泪光盈盈“夫君,夜儿求你一件事,能不能派人去寻找娘亲?她她被藏起来了。”
“是被你父亲藏起来的吗?他想做什么?”他觉察到事有蹊跷。
“是的,他会害了娘亲的!夫君,你帮夜儿找到娘亲好不好?”眼泪忍不住淌下,她看着面前唯一能够依靠的人,满心苦楚。
她不敢说太多,只能求他去救娘亲。如果天可怜见,果真让他找到了娘亲,那么一切都解决了。甄漠便不能再威胁她,她也不用再左右为难。
“好,我会尽一切力量派人去找寻。”他点点头,那一夜钟情阁里夜子的请求,在这一刻得到了响应。
他不愿看到她流泪,所以一定要帮她找出娘亲。
他也不愿看到她痛苦,所以即使心知她有事瞒着他,也不再问下去。
因为他相信,她绝不会对他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