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夜归人

    北风夹裹着细碎的雪沫歇斯底里地号叫着。虽是黄昏，路上行人已很少，下班的人们大都钻进公交车或是出租车里，偶尔有零星的几个瑟缩着身子不停地在站牌下来回晃动。白亮亮的槐花灯映着地上淡淡的薄雪，使这刚刚四合的夜幕显得越发冷清。

    门铃“嘀嗒——嘀嗒——”的响起来，女人顺着门镜看了一眼，说了句“回来啦”便“咔嗒”一声开了门，男人带着一身的冷气进了屋。“孩子怎么样？”“我给他吃了医生开的药，喝了些水，只是还没有精神。”

    室内温暖而又安静，卧室里那张大床上斜躺着一个不足四岁的小男孩，红扑扑的小脸偎在轻软的被子边很是可爱。男孩已经近一天没有吃什么东西了，确切的说是没有吃进什么东西。因为吃进的东西都毫无保留地吐了出来，甚至包括喝进的水。白天刚在医院输的液体里除了止吐消炎外便是补糖补水了。这么小的孩子一经这样的折腾，便再没有往日里爬上爬下的英武，再没有嘴里嘀哩咕噜的调皮与灵动。安静于此时的孩子来讲，只是一种身体不适的征象。

    男人还未脱掉外套便轻轻地走过来，俯下身来问孩子“宝宝，想吃点什么东西呢？”小男孩抬了抬眼，说“爸爸，我想吃葡萄。”葡萄，照理在这种情况下是不应该吃的，因为胃里不适再吃这样凉性的水果，怎么行呢？女人看了看男人，只将医生说的话重复了一遍“他想要吃的话便给他吃，即便是吐了出来，也会有少部分能吸收的，不能刻意的饿着。”“家里没有葡萄了吧，那我现在去买。”

    女人为难地看了眼窗外，在明亮的灯光反射下外面越发漆黑，那片纯正的夜色做了玻璃窗的黑底而使其变成了一面镜子，映着男人宽宽的肩膀。北风刻意地在楼宇间徘徊着，呼喊着，雪沫沙沙作响的扫着窗子助威，与室内温暖如春形成鲜明对比，让人觉得外面仿佛是一个无法涉足的世界，是一个充满着鬼魅的异域。“宝宝，咱们吃点小米粥吧？要不，吃点苹果？”“嗯，我要吃葡萄”男孩蹬了蹬脚，扭了一下身子，声调小但带有着任性的成分。“我现在就去买，难得他要吃点什么。”说完又贴进儿子的小脸，说“宝宝，爸爸去给你买葡萄啊，一会儿就回来。”

    男人携着室内的暖意走出了家门。女人轻轻的拍了拍宝宝，又站起身将脸贴在玻璃窗上向外望着，她是看不到丈夫身影的，只有小区里黯淡的路灯映着白沙沙的雪偶尔在甬路上的淤痕依稀可辨。小男孩仍旧安静地躺着。

    过了一会儿，门铃再一次“嘀嗒——嘀嗒——”地响起来。开门时一股冷风顺势钻了进来，男人的肩上披着层白色的雪粒，头发上挂着小水珠，雪在男人的头上变身的过程中仿佛变得调皮了一般，在灯光下闪着晶莹。女人接过男人手中的葡萄袋子，忙帮着男人拍落身上的雪，送过拖鞋，便走进厨房去洗葡萄了。

    小男孩见爸爸买来了葡萄，来了精神，从床上坐起来，一口一个的将妈妈给剥掉了皮的果肉吃进去，很享受的样子。许是葡萄使其开了口胃，许是药理起了作用，小男孩表现出一天以来的最好状态，竟按着妈妈教的那样说着“谢谢爸爸”而且很是高兴的神情。男人则站在一边欣慰地看着母子。小男孩又说“妈妈，我要吃包子。”天，孩子竟然要吃包子！

    包子在家里是很少自己做的，通常都是包些饺子，还是要买现成的饺子皮。家里哪有包子呀？！定是孩子曾在幼儿园吃过的包子很好吃，现在有了胃口才想起来要的。“孩子能吃么？我再去买吧！”在养孩子这块儿，男人从来都是听女人的，他向女人征求意见地问。“买了也未必能吃，还是别去了，外面那么冷”“我还是去吧，想要吃东西是好事呢，他终于想吃东西了。”说完，男人便又走进了那风雪之夜。

    风继续刮，雪继续下，夜是那么的黑。室内依然明亮着，依然温暖着，依然安静着。小男孩吃了些葡萄，似又感觉疲累，便又躺下了。

    当楼道里有着“扑通扑通”的脚步声的时候，女人便打开了门。“这个天气打车都难，真是见鬼！”女人接过男人手里的包子，热热的，很温暖的感觉。“孩子睡着了。”男人听了，眼睛直直地看着女人，继而摇了摇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