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曰本商人,可褪就只是借供电的名义,纯粹为了架起铁塔。”
“为甚么要这样做呢?”
“就是说,日本提供国际援助,给发展中国家捐钱。那些商人就是窥准那笔钱呀!接受援助的国家就有那些日本商人的踪影。甚么搭桥、设立工厂、建造基本设施等等,都由他们承办下来。他们就在那些援助金里动脑筋。架铁塔只是一种手段罢了。到底能不能派上用场,他们才不关心哩!才不管是甚么样的工作!总之攫了钱就好。”
我瞪圆了眼听得目定口呆。我从来不曾认真思索过日本商人做生意的手腕,也没有知道的机会。
“是吗?原来有那种事情”
“我总觉得好羞耻。”
“嗯嗯。”“真是受不了。”
“说得对。”
我就只有这种反应。只有听的份儿,然后感到惊讶,说一句“糟透了”也就完了,心里好不惭愧。我也只能够乾巴巴的觉得愤怒,感到疑惑,但甚么也做不了。
“也真不应该跟你发牢騒。”
“不你的话倒是教我要好好思考自己的人生,我对现在这种懒慵慵的生活态度多少有点罪疚感。”
我老实说出感受,协介却慢慢摇头。
“不要这么说。你有你的生活方式呀。”
协介泛起笑意,算是体贴我吧,就转个话题,符合他这种年纪的话题。
“他们都怎么样了?”
“最近都没有碰面了。刚毕业的那一年,大家偶尔都会碰头的。”
“你跟时男到底走在一起吧?”
“呀!”
我有点尴尬,又觉得隐瞒反而不自然,于是点头。
“是的。”
“我早知道了。你打从学生时代开始,就对时男一条心。对其他男生就是不屑一顾,也难怪要一口把我拒诸门外了。”
“不要这么说。”
想起那个光景,我不禁垂下眼睛。
“好想跟时男见个面呀!那家伙,怎么样了?”
“很好哇,在一家商用电脑代理公司上班。我猜他也一定想跟你见面。要不要给你联络一下?”
“嗯,就靠你了。”
那一天,光凭一杯咖啡,我们就聊了两个多小时。好想多听协介的各种体验,他在另一种生活里得到的经验。我就像翻阅一本历险小说似的,紧张兴奋。
回到家里,看见电话录音机的灯一闪一闪的。按下按钮,就传来时男结结巴巴的声音。
“是我,嗯,不知道怎么说,总之,对不起。”
说完了。再听一遍,我笑了。
真气人,拿他没办法。
念头一转,我就知道要让时男赢了。他不认认真真跟我道歉,不肯体贴我的委屈,我就真的不想原谅他。可是,现在都无所谓厂,让他好了。
苞协介见过面,心胸都开豁了。跟他这三年的生活比起来,这点烦恼如垃圾。
我马上给时男挂个电话。
“是我。”
“嗯。”他看来是等我的电话。铃声一响,就心里有数吧?
“我听过留言了。”
“呀呀。”
“就只有那几句?”
他半晌不做声,然后又是留话时的暖昧语调。
“我知道错了。跟你撒谎说加班,其实跑到小夜子那家酒吧去,对不起。上一次,我是醉倒了,她才送我回家,没别的,都是实话。”
“是吗?”
“以后都不再去了。”
我突然觉得自己变得成熟了。
“再去也不要紧,就是别撒谎。要去就坦坦白白跟我说。”
“嗯,知道了,我会的。”
“那么,这桩事情告一段落吧。为了这点小事生气就太幼稚了,我也要反省。”
时男的声音夹着一点讶异。
“怎么突然这么明白事理?”
“倒是吓怕你了?”
“嗯,一点点吧。”
“今天呢,我跟一个稀客见面了。听他席话,教我觉得自己的事情原来都是微不足道。”
“是谁?”
“你猜是谁?”
“别卖关子了!”
“是协介呀!”
“哦?协介?木村协介?”
早料到时男也会感到惊讶。
“那个家伙,回来了?”
“就是呀!住在新宿。他说想跟你见面。”
“我也是呀。他怎么了?有没有改变?”
“说起来哩,整个人好像脱胎换骨似的。看着是骨瘦如柴,不过又神采飞扬。怎么说呢,好像在那边洗去一切俗世尘垢似的,一派仙人气质。”
“是吗?是这样子吗?毕竟三年了。”
“要见个面吧?”
“当然了。”
“甚么时候?我说会跟他再联络的。”
“这样子嘛,就是愈快愈好了。好吧!就这个星期六黄昏,新宿附近的居酒屋吧。”
可是,返回座位,就觉得气氛异样,变得沉重起来。
“协介你才不明白!”
野岛的语调硬绷绷,时男马上安抚他。
“你犯不着这么生气呀!协介也只不过是提出有这样的事情罢了。”
“怎么了?”
我跟邻座的友人打听。
“刚才呢,他听列协介说,日本的商人只管浪费资源从中取利,野岛就马上光火了。”
我马上想到是那番话,就是没法提供电力的铁塔那桩事情。
“你也知道,野岛那家伙,就是在那些贸易公司打工呀。”
之后,就传来野岛的声音。
“我不知道当义工是怎样一回事,可是,协介到底对我们的工作又有多少理解?说穿了,那些当地人根本不愿意工作。粮食没有了,也不想靠自己一双手去努力。我也去过那些所谓发展中国家好几遍,四处都是懒骨头,他们压根儿不肯流流汗水,完全没有劳动工作的观念。”
“把自己一套价值观硬套在人家身上,当然不得要领,不被接纳。”
协介冷静地回答,却愈发撩起野岛的一把火。
“他们就只晓得要钱!觉得人家援助是天经地义。你知道日本掏了多少钱给这些国家!这些都是我们纳税人的钱呀!我可是实实在在地向政府缴税的!应该有资格发一下牢騒吧!”
时男打断话柄。
“明白了,没有人说不准发牢騒!你有你努力生活的方式。”
时男充当和事老,我看着就只觉得他一个劲儿地卑躬屈膝。其实没有必要这么做,反正大家讨论,有话就尽管说出来好了。说起来,早阵子听时男说,野岛给他介绍了一个客户。他是为了这个吧?
野岛粗暴地抓起脱下来的短褛站起来。
“协介可真伟大哩!我只不过是个一身铜臭、资本主义的日本上班族罢了。不过,我对这份工作感到相当满足。”
野岛离开之后,就只剩下一个烂摊子。
“那么,我们也走吧。”
不知道是谁扬声,结果,人家都纷纷站起来打算离开。眨眼,就只剩下我、时男和协介。明明是欢迎协介回国的,怎科却落得如此难堪的收场。
“我们也走吧?”
时男轻轻地说了一句,我们也就离开了。
走到外面去。我靠近协介。
“对不起,一塌糊涂。”
“不、我也不对。难得大家聚首,让我一手砸坏了。”
“你没有错哇!”
稍等了一会儿,时男出现了。
“对不起。”
时男也一睑歉意。
“不,别放在心上。再见。”
协介在灰色里踟橱独行。他的背影满是孤寂。这里可是新宿的中心区,不是甚么亚洲偏远山区,他却像背着遗世孤独似的寂寞。刚才到底有多伤他的心呢?
“我送你去车站。”时男说。
“为甚么”
我嗫嚅。
“喔?”
“为甚么要唤来一帮人呢?协介说想跟你见面,你却拽来一班无关痛痒的朋友来!”
听着自己的声音拉得紧紧的,我也感到意外。
“我想一班朋友闹哄哄的,他会高兴呀!”
“你总足这副睥性!没心没肺的!老是好心做坏事,你白己却完个没有察觉出来!这种态度,有时候也真教人受不了!”
“甚么意思!不用这么说吧?我也”
还没有听完他的话,我就转身离开。
我感到丢睑。面对协介,我替时男感列惭愧。我头也小回,满肚子火,一双脚只管走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