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妇人垂涎欲滴。
“哦,没。小表,你怎么不告诉我,你娘来了?”男人的口气有些恶劣,有些尴尬。
“叔叔,你不是叫我闭嘴吗?”小童好不委屈。
“哦。”男人有些歉然。
美妇人把小童抱在怀中,腼腆道:“公子欲往何处?”
男人心中怅然,天下之大,他又该到哪里去寻呢?他拍拍小童的头“此处叫什么名字?”这个小童,曾带给他片刻的欢乐。
“放生池。”小童乖乖回答,黑白分明的大眼中有着一闪而逝的狡猾,幸好他问了,不然又得错过了。
男人明显一僵,喃喃道:“放生池、放生池是那个放生池吗?”
“叔叔,天下间只有一个放生池啊。”这下,他这总该明白了吧?
“放生池畔忆前衍。”他记得道士曾说过这么一句话,这放生池与云琛有什么关联吗?
“叔叔”软软的童音传来。
“嗯。”很敷衍。
“送你一样东西。”童音再度传来。
“好。”非常敷衍。
“你应该问是什么东西?”童音中有着浓重的不依。
“何物?”男人不耐道。
“幸福。”童音已远,远得快听不清了。可他听清楚了。
这里就是放生池,真的有个放生池!“云琛啊,你在哪里?在哪里?”
记忆排山倒海向他席卷过来,那些他刻意遗忘的、不曾遗忘的,全都涌上心头。她如醇酒般的温柔、她祥和的神情、她玲珑剔透的心,思念欲狂啊!十四年的孤寂、十四年的沧桑,磨去了他的狂放;十四年的修行、十四年的压抑,除去了驻在他心中的恶鬼。可思念如此磨人,他还能再压抑十四年吗?
“云琛、云琛,你出来见我啊”他仰天长啸,却吼不完心中的苦闷。天地间的色彩均化为他的愁思、他的悲凉,神仙也为之动容。
桃花林从湖的另一岸延伸至山里,粉红色的桃花开得满树、满山。
岸边的桃花树下,有一抹熟悉的纤纤细影。是幻?是真?
他脚尖轻点湖面,纵身飞过放生池,落在另一棵桃树下,不敢靠近,怕是梦,一近,就碎了。
桃花树下,花貌如昨,恬静如昔。
他徐徐伸出右手,小心翼翼地轻触她的芙颊。是温的、是真的!
她盈盈一笑,粉唇轻启:“齐砚”
他浑身一颤,猛地把她扯入怀中,覆上思念已久的红唇,是他的云琛呵,他的云琛终于回来了!他的狂喜、他的痴盼,均溶入他的吻中。
这是怎样的一种思念啊!
她感觉脸上有些湿润,是她的泪,还是他的?她早已分不清。熟悉的怀抱、熟悉的体温,让她的心不再飘荡。
谁也没有留意到,一抹红影隐没在如白浪翻滚的芦苇丛中。也许,他是知道的。可知道又能如何呢?一颗心不能剖成两半,他注定是要负了她。可是,他宁可负尽天下人,也不要放弃怀中的女子。
山风拂过,落英缤纷。粉红的花瓣飘落在他们的头上、发上、交缠的指间,一场美丽的花雨啊。
她偎依在他宽阔的怀中,望着他们紧紧交缠的手指,轻声问道:“你,抓住了什么?”
他紧紧地拥着她,脸颊抵着她柔亮的发丝。叹道:“幸福。”
幸福,曾离他们遥遥无期,此刻却在眼前。
幸福,是他们共同所修。
幸福呵缘结
比底,终年云雾缭绕,似一道天然的屏障,隔绝了尘世喧嚣。这谷,本叫翡翠谷。翡翠来源于一潭仿佛翡翠的山涧。竹的绿是浓的,而涧水的绿却是另一种风情。喧闹的瀑布从不见顶的高山上,倾泻下来。汇入琥珀色岩石打造的大盆里,从缺口处溢出一路向下,大盆汇集的水凝成一块巨大浑然天成的翡翠,绿得灵动。瀑布来势凶猛却没有一点涟漪,倒是山风给水面送去的道波纹,让翡翠活了起来。
十年前,它有了另一个名字,唤作情人谷。一个尊贵的男人取的,他身旁的女子本来是不赞同的,认为亵读了造物的神奇。男人曰:有情人住情人谷,才显得名副其实,相得益彰。女子听罢,但笑不语。
自此,情人谷中经常响起低柔的颂经声和无可奈何的抱怨声,后又添了婴儿的啼哭声,而抱怨声更浓重。
竹林旁,有一陋舍。一榻,一几,一木鱼,一蒲团,数本经书,堂上挂着佛像,显然是一修行之所。十年前,男人与佛堂抢夺女子的注意。后八年,男人更添劲敌他儿子,堪称可怜!
陋舍里,常传出女子与小童的论佛声。男人在外跳脚,却不敢闯入陋舍抢人,只因女子曾说过,若无虔诚礼佛之心,也万不可亵渎神灵。他知她感念上苍给她死而复生的机会,不敢有违,但若要他吃斋念佛,他也万万不能。
所以,陋舍是她与儿子的天地,是他的天敌。
“尔时须菩提闻说是经,深解义趣,涕泪悲泣。”
“而白佛言,稀有世尊,如是甚深经典,我从昔来所得慧眼,未曾得闻如是之经。”
“世尊,若复有人得闻是经,信心清净,即生实相世尊。”
“我今得闻,如是经典,信解受持,不足为难。”
屋外,男人喃喃自语:“又来了!哎,怕是一时半刻也歇不下来,只好钓鱼去了。”
“若当来世,后五百岁”
“娘亲,爹爹又跑了!”
“娘亲知道,你爹爹不爱听佛经,这么多年了,他忍住没掀了佛堂,也算难为他了!”
“爹爹为什么不喜欢?”
“他怕娘亲会不见了,所以不喜欢,那德儿为何喜欢念佛?”
“德儿也不知道,幼时,听着娘亲念,德儿也跟着念,娘亲呢?”
“你爹爹以前做了许多的错事,娘亲希望能替他消弭罪孽。”
“那爹爹知道吗?”
“应该是知道的吧。”
“娘亲,咱们还继续念吗?”
“德儿说呢?”
“其有众生得闻是经,信解受持,是人即为第一稀有。”
“何以故,此人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
碧草茵茵,湖面如镜,映着山、映着树、映着人。
男人坐在湖边垂钓,嘴角泛起一丝温暖的笑意。他的鱼钩是直的,垂钓只是为了打发闲散的时间,毕竟他确实没什么兴趣去念“应生嗔狠,菩萨须离一切相。”、“若复有人得闻是经,不畏不惊不怖。”
她的心意,他都懂。如果今日的幸福,必须经历当年的磨难才能完美,他也无怨无悔。
“咚”的一声,不知名飞行物从天而降,跌入湖中,溅了男人一身水,也打断了他的冥思。
男人嘀咕几句,纵身飞入湖中。一会儿,他捞起一个约莫四五岁大的小女娃“搞什么,每次到湖边都有人落水,十年前救了一个多嘴的小表,这次却救了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娃。”
男人让小女娃平躺在草地上,挤压她的胸口,直至湖水从她嘴中流出“为何还不醒?”搭上她的腕脉,剑眉一拢,遂抱起她向陋舍飞奔而去。
陋舍之不远处,搭了另一屋舍,虽称不上美仑美奂,倒也清雅别致。屋内,居家之物一一俱全,摆设位置似皇宫中的望月轩。
“娘亲,小妹妹怎么还不醒啊?”一个俊秀的小男孩望着一名素雅女子问道。
女子把手中的葯碗搁在桌上,慈祥地拍拍小男孩的头,温和道:“德儿希望小妹妹早些好的话,就好好照顾她好吗?”
小男孩大力地点一下头,轻轻地走到床榻前,似怕吵醒了昏迷中的小女娃。他看见她的小骼膊露在被外,习惯性地皱了一下眉,学着娘亲给他盖被的模样,轻柔地把她的小骼膊放进被里。忽然,小女娃紧紧抓住小男孩的手,不断翻腾的身子也逐渐放松下来,沉沉地进入梦乡,不再呓语。
见状,女子眉头蹙颦,若有所思地步出屋外。
漫步竹林中,女子由于刚才替小女娃解身上之奇毒,耗了心力,加上心结,身躯瘫软下来。
一双宽厚的大手从她身后接住她下滑的身子,顺势拥入怀中“发生了何事?云琛。”
她仰首靠在他的颈窝,泪水从她布满忧色的眸中滑落下来“孩子”
“那小女娃会没事的,火焰掌的毒对你来说还不算什么。”齐砚轻柔地拭去她腮边的泪水,亲吻她紧蹙的眉心。
云琛一颤,侧过身子,紧紧地抱住他的后腰,埋首于怀中。
他托起她的下颔,凝视着她秋水般的双眸“别让我担心。”
她垂眸无语,依然泪流不止。
“如果你再这样不言不语,我就把那小女娃丢到谷外去,谁让她惹你伤心。”薄唇虽吐威胁无情之言,但黑眸中却没有昔日的阴狠。
这就是今日之齐砚,自是与往日大不相同。
闻言,她美眸圆睁,瞪他一眼“你呀,这毛病还是没改,尽爱欺负我!”嗔怒之中多了一股妇人的媚色。
他爽朗一笑,俊美中平添一股豪气,轻啄她的红唇,乐见她小脸微红的羞涩模样,淡了哀愁。
“如果我不威胁你,你早就成仙成佛了,今日怎会在我怀中?”他顿了一下,面色一紧“虽然在你眼中,我有些事是做错了,但我从没后悔过,因为这样,我才能得到了你。”
她仰首,柔荑轻扶他两鬓的白发。十四年哪,他是怎样熬过来的啊?抱着那微乎其微的希望,独自忍受相思之苦。而她,十四年只觉得像梦一场,醒来时,他就在身边,却是如今这般模样。时间在她的身上凝固了,却让他经历了漫长的等待。
如果没有这漫长的十四年,他与她也不会像今日这般。她会深深地陷入自责的痛苦之中,漠视他的情意,直把两人逼入绝地,她忘不了那些被他从城墙上扔下来的无辜之人,他们的惨死会逼疯了她。
她的自尽让一切恩怨自此结束,可他却不放手,不甘心,执意用无尽的苦难换今日的相守。
大掌包住她温柔的小手放在颊边摩挲,叹道:“云琛,别让我去猜你的心思,那只会让我感到不安。”
“其实我担心的还有德儿。”提起德儿,她的眼眶又红了。
“德儿?他不是好端端的吗?你曾说过,他福泽深厚,是有佛缘之人。”齐砚不解道。
“刚才,我见那小女娃的手与德儿交握之际,就知道起了变化。两手相交,不偏不移的,在主生命的掌纹上打了一个交叉。这是相生相克之命,两人不能同生啊,如今,我们救了那孩子,只怕德儿”她浑身战栗,极其不安。
他眉头一皱,没想到救那小女孩一命,竟惹出这等事来“别担心啊,你不是说过,相由心生,掌纹也会随着变化吗?以后两个小孩长居谷中,与世隔绝,能起什么祸事呢?”
“你何必瞒我!想那孩子定是经历了惨变,才会被人打了一掌后,逼落山崖。她一直不断地呓语,梦魂之中也不得安宁,只怕仇恨与恐惧是深植心中了,仇恨会使一个人变成什么样子,你我再明白不过了。”
他爱怜地抚着她的发丝,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我救回那娃儿,你也不会如此伤心了,说来”
她捂住他的唇,美眸含情,虽有忧,更添丽色“你知道,我有多高兴你救了这个小娃吗?砚,这是命中注定的,我没有想过要改变什么,我只是有些担心,担心德儿,也担心那个孩子。”
忽地,白裙飘扬,她被凌空抱起,齐砚大步向竹林深处走去。
他将她放倒在柔软的草地上,含笑的黑眸凝视着她迷惑的秋瞳,戏谑道:“云琛,你忽略我多久了呢?你就不担心我吗?”
知他所指为何,两朵红云飞上芙颊,这时的齐砚,让她不知所措。
他轻笑一声,叹她的羞涩和如同少女的风姿,温柔地将她的罗裳退至腰间。凉风拂过,她瑟缩了一下。
他俯下壮硕的身躯,大掌摩挲着她的肌肤,似怜惜又似挑逗地问:“冷吗?我们互相取暖好了。”
她推拒着他,闪躲着他温存的吻,喘息着:“别德儿他唔”他覆上她的红唇,深深地吻着她,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他刚一放开她,她赶紧把头偏至一旁,轻咳起来。
他抚着她的背,有些无奈“你这个样子,叫我怎么继续下去?”
半晌,她顺过气来,但仍是不放心德儿。
齐砚帮她把衣裳拉好,紧紧地把她拥在怀中,借以平息体内的騒动。
“德儿的事你别太担心了,孩子长大了,总有自己的路要走,是福是劫,总要经历了才会无憾,咱们做爹娘的,只要真心地疼他、爱他就好,哪能时时为他担惊受怕?云琛”
话说到一半,怀中的人儿剧烈地颤动起来。他大惊,慌忙抬起她的下颔,错愕地看着她努力憋住笑意的脸蛋儿。
“噗嗤”一笑,她有些喘息,埋首于他的胸前。
“啊!”她惊叫一声。
他将她扑倒在草地上,笑骂:“好哇,你也学会闹我了!”
两人在草地上笑闹了一会儿,依偎着欣赏“夕阳无限好”的美景。
他低首,望着她洋溢着幸福的笑颜,动容道:“爱我所爱,无怨无悔!”
一全书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