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牧韧很快地恢复了广播主持工作。虽然医生嘱咐他不可用眼过度,因为视力还不是很清晰,但配上眼镜之后他便可以看得很清楚。
秋天就快过去,冬天来了。
游颂贤已经拿掉呼吸器,但仍没有恢复意识,静静地躺在医院里。这一刻,大概是他生命中最平静的时候。
星期天,腾牧韧终于带着腾纤莹到了她梦想很久的游乐场。
在人声鼎沸的游乐场里,五花八门的设备,令人看得眼花。
腾牧韧微微一笑,俯下身凑在女儿耳边问:“莹莹想玩什么?”
腾纤莹朝他挤挤眼睛,兴高彩烈地拍拍手“爸爸,刺激的莹莹不想玩,莹莹想和爸爸一起坐旋转木马,还有摩天轮!”
“没问题!”腾牧韧把她高高举起,让她坐到自己肩膀上。
腾纤莹快乐地又叫又笑。
腾牧韧买了个红色大心形气球,让她拿在手里,就像她飞扬的心。
坐在旋转木马上的时候,她不断向他招手问道:“爸爸,莹莹像不像公主?”
腾牧韧笑起来,朝她伸出大拇指“莹莹是最可爱的小鲍主!”
她的笑声如银铃般的清脆,兴奋地连坐三次旋转木马;她不觉头晕,腾牧韧已经晕了。
他给她买了一支巧克力冰淇淋,他自己则要了支香草的。父女俩吃得津津有味,边走向摩天轮。
坐上高高的摩天轮,腾纤莹蜷缩到腾牧韧怀里闭上眼睛“爸爸,其实莹莹是很怕高的。”
“怕高,那为什么还坐呀?”腾牧韧笑着理了理女儿的头发。
“因为爸爸不能玩刺激的设施呀,医生不是说要爸爸不要做剧烈运动吗?还有莹莹很想和爸爸一起看看美美的风景。”腾纤莹主动把脸颊贴上他的,一脸幸福的模样。
腾牧韧心里一阵感动“爸爸有莹莹,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爸爸,是真的吗?”她开心地笑弯了眉。
“真的!”腾牧韧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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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的时候,他们一起吃麦当劳。
腾牧韧坐在一旁,看她津津有味的吃着鸡腿和汉堡,吃得满子诩是,于是帮她擦擦嘴。“吃点慢,真的有那么好吃吗?”
事实上他很怀疑,这种垃圾食品除了热量特别高之外,还有什么可取之处。
“嗯,非常好吃喔!是很好、很好吃!爸爸,你也吃呀!别光看我吃。”
腾牧韧心底不禁嘀咕,可能她真的跟尉涛那家伙待久了,连吃东西的口味也变得如此相近。
咬了口汉堡,味道好像还满不错的。
腾纤莹喝了口果汁“爸爸,妈妈现在工作怎么那么忙呀?”
腾牧韧怔了一下“嗯,妈妈是医生啊,治病救人,是很忙碌的。”
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妈妈常值班耶,莹莹很想和她一起来游乐园的,爸爸你也是吧?”
腾牧韧心头有几分黯然。游知夏还是无法释怀那件事,他们的关系变得很差,只是维持着表面的和谐而已。她变得不爱说话,经常留在医院加班,减少和他见面的机会。他知道她心里的痛苦和挣扎,他又何尝不是?只是有些事是需要时间的,现在他唯有等两人都想通吧。
“莹莹想一边牵着爸爸的手,一边牵着妈妈的手,那样,莹莹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啦!”腾纤莹径自说着。
腾牧韧摸了摸她的头,眼神柔和“会有那么一天的。”
“嗯。”她点点头“爸爸,待会回去的时候给妈妈也买个汉堡好不好?妈妈最喜欢吃黑胡椒牛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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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知夏值夜班从医院回来,神情很是疲惫。
家里没有一个人在?她想了一下,爸爸去参加老年活动,而牧韧带着莹莹去了游乐场。一想到他,她的心又痛了起来。
她觉得很疲倦,想睡一觉,这时,门铃忽然响起。
“请问,游知夏小姐是住这里吗?”
“是,我就是。”她满脸疑惑。
男人将一个牛皮包装的大盒子交给她。“是装裱行交给我们的。他说你上个月有张相片拿去裱框,但后来一直没去取,所以就根据你留下的地址送过来了。”
游知夏恍然记起,点了点头“谢谢你。”她签收下来。
她拿着牛皮纸盒回到房里。这是那张和牧韧在海边拍下的照片,在她幸福的一瞬间所留下的纪念。当初送到装裱行时的心情是雀跃,她想裱框之后就挂在房里,可以让她时刻回味那份甜蜜。
后来颂贤出了事,家里整个都乱了,她也忘记了这张照片。今天它却被人送了回来,这是不是一个讽刺?在她已经失去那种心情的时候
她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才慢慢动手拆开那盒子。
相片呈现在她眼前蔚蓝的海,明媚的笑颜,看上去还真像电视剧里那种让人回味的相片。
游知夏苦笑一下,慢慢将视线移到相片上的人。
恍惚中,那天的情景又浮上心头,她的手指细细抚摩着相片上两人的笑颜,心忽地一痛,竟再也无法看下去。
这时,电话铃声忽然响起,划破一室的寂静。游知夏匆忙去接,却将那相片砸在地上,玻璃立时成了碎片。
她愣愣看着那碎片里模糊的笑容,眼睛也变得模糊起来。
(喂,知夏吗?我是竹峰,你快来医院,颂贤的情况有变化!)
彼竹峰的话让她心惊,她跳起来,急忙地跑出家门!
不会、不会颂贤不会有事的。
游知夏匆匆赶到医院的时候,顾竹峰正在手术房为游颂贤做紧急手术。他的呼吸忽然停滞,生命迹象开始下降。
游知夏瞪着手术室亮起的红灯,茫然坐在门外,她的心颤抖得厉害。最后,她双手交握,开始祷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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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牧韧送女儿回到学校,自己则驱车回家。
回到家不见游知夏,只有那张摔碎的相片,他怔了一下,才俯身慢慢去收拾那些碎片。
记忆里她温柔的声音,迎面吹拂的海风有些事,真的回不去了吗?他心里的苦味与疼痛一起蔓延开来。
这时电话响了起来,腾牧韧接了起来。
(牧韧吗?我是爸,你快来医院,颂贤的情况不大好。)
游之贺颤抖的声音让腾牧韧心头大震,一片捏在手心的玻璃割破了手,鲜红的血流了出来,是那么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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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灯终于熄灭,游知夏和游之贺同时起身,紧张地迎过去。
彼竹峰朝他们点点头“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今晚还需要再观察一下。”
游知夏紧握的手这才放松开,和父亲互看一眼,彼此都松了口气。
看到父亲疲倦的脸容,游知夏忽然很不忍“爸,你回去吧,今晚我留在这里陪颂贤,你先回去休息。”
游之贺点点头,他的确感到疲惫,是被吓出来的。接到女儿电话的那一瞬间,他真的好怕,怕白发人送黑发人,那将是多惨的事。感谢老天,没有带走他的儿子。
目送父亲疲惫的身影离去,游知夏觉得很难过,她也觉得好累,但是她却无法休息;而这样的折磨要到什么时候才会有尽头?
“知夏。”顾竹峰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你近来变了很多,你知道吗?”
“我变了?”她觉得很没精神。
“你变得忧郁了,也没有笑容。过去你的笑容是最吸引人的,有安慰人心的作用,很多病人都喜欢你的笑容,那会让他们安心。但是近来巡房的时候,病患们都抱怨你不笑了,那让他们感到很不安。”
游知夏抬头看他,美丽的眼睛里盛满忧愁和疲惫。“竹峰,我觉得很辛苦、很难过颂贤这样躺在里面,每时每刻我都担心着他会不会就这样走了?一想到这里,我就好怕、好怕。看到牧韧,我又好痛苦,我无法好好的面对他。你知道吗?我会忍不住想对他发脾气,怪他、怨他,即使知道这一切不是他的错,我还是无法好好地对他”她哽咽起来,双手蒙住自己的脸,很想痛哭一场。
“知夏。”顾竹峰怜惜地看着她,忍不住把她揽进自己怀里。她看上去是那么脆弱、那么无助,他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背,她需要安慰、需要关怀。
腾牧韧跑到手术室前,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游知夏伏在顾竹峰怀里,哭得很伤心,而他轻轻抱着她、安慰她。
腾牧韧停下脚步,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过去。她正在哭,他这时若出现也许只会令她更加痛苦。
痛苦在心底蔓延,他默默地看了他们一会儿,终于转身走开。
“先生。”他徘徊在医院的走廊,忽然有人叫他。
他茫然抬头,看到一个护士。
护士指了指他的手掌“那个你的伤口要不要处理一下?”
腾牧韧这才发觉自己手心被玻璃割到的地方血已经凝结了,正隐隐作痛。
他让护士包扎完毕,又慢慢地踱回手术室前,想知道她还有没有在哭?
游知夏一抬头看到了他,站起身,就朝他走过去。
“你现在才来吗?”她问得怒气冲冲。
“我”腾牧韧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冷冷的目光一直看他“很好,你果然是好姐夫,还念着弟弟的生死!但愿他没有打搅到你休息的时间!”
“知夏。”他忧伤的看着她,她说出这些伤人的话,被伤的又何止是他?她自己也会难过、也会痛苦。
她别过身子,以冷漠的背影对着他“你回去吧,今晚我会留在这里。”
“知夏,我留下来,你回去休息,你已经两个晚上没有好好睡了。”他无法忽略她的黑眼眶。
“交给你我不放心。”她不肯妥协。
他慢慢走近她,微叹口气“那么你留下我也留下,如果你困的时候就睡一下,有什么事我马上叫你,这样好不好?”她固执的脾气还是没变。
他这样温柔的关怀让她无法拒绝,只好抿紧了嘴,不再作声。
寂静的夜,游知夏坐在腾牧韧身边睡着了。头就靠在他肩上,他望着窗外的月光,只有这样,她才能静静地待在他身边吗?不再带着尖锐的刺,那些刺不仅刺伤了他,也把她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他轻轻一叹,目光落到她平和的睡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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