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进医院大门,段逞急惊风的喊道:“急诊!”
身为护士的余小蔷立刻迎上,指示他将昏迷的阎筑放在一张活动床上,快速推入急诊室内。
进入急诊室后,余小蔷将阎筑的体温、血压等基本诊察资料向一名恰好与段逞认识的医生报告,医生边听边拿听诊器查听阎筑的胸腔。
“她怎么样?”一旁的段逞心急如焚。
“必须先给她打点滴退烧。”医生放下听诊器回道,转头吩咐余小蔷,吩咐完,他再转回来看段逞,对了,你的验血报告出来了,我正想找你谈谈,到我的诊疗室说。”
“好。”
两人相偕走出急诊室,来到另一间独立的诊疗室。
余小蔷目送他们的背景离去,脸上扯起一抹狠毒的阴笑。
“坐。”医生说,从抽屉里拿出验血报告放在桌上。
段逞依言坐在诊疗桌前“验血结果如何?”
医生沉吟一会儿才道:“你的情况不是很好。”
段逞心一凛“怎么个不好法?”他有异常不好的坏预感,但仍天真的希望只是血红素低了点罢了,他最近老觉得头晕目眩,他想,也许只是纵欲过度。
可是现实是残酷的,他的情况并非肾虚如此单纯,医生接下来的话恍若晴天霹雳,直击而下,更犹如从极搴之峰摔入万丈深渊,摔得他粉身碎骨。
他的第一个想法,是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一百、一千、一万个怎么可能在脑中轰然雷鸣。
“真的吗?”良久,他只能吐出这个可笑的疑问,顿失神采的双眸盛满疑惑、不信、惊慌、绝望。
医生面色凝重“很遗憾,是真的。”
世情无常,可怕的事总来得太过突然,太过猝不及防,段逞的头仿佛被一列迎面而来的火车撞上。
霎时,他的世界如一面被铁锤击中的镜子,崩裂成一块块碎片飞散开来,他再也看不到自己,镜中什么都没有了都没有了只有眼前白底黑字、无情判决他的生命的几个字。
他瞪着摊在桌上的验血报告,以为自己会像疯子般跳脚,大吼大叫着真他妈的该死shit,但他没有,只是木然地坐在原处,动作凝结、思考凝结、呼吸凝结、心跳凝结,甚至连血液都凝结了,停滞不动,成为一摊无波无涟漪的死水。
这是上天对他的惩罚吗?
“你还好吗?”医生关心的询问。
段逞茫然地点点头。
“初步的检验不一定绝对正确,也许是由其他病毒所引起的伪阳性,而且还有一段空窗期可以观察,我建议你再做进一步的详细检查,如果确定真的感染了,我们再安排适当的疗程。”医生的声音显得非常遥远。
空窗期?是宣判死刑前的缓冲期吗?
段逞沉默,当空白的脑子一点一滴的抬回思绪,重整至能思考时,他才缓缓开口“我知道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竟能如此冷静,此时,他终于又感受到心脏的跳动,好快好快,快得几乎令他喘不过气。
而他的肩背也好重,像正驮着好几头大象,这群大象不仅踩着他的肩、他的背,还用长长的鼻子勒住他的脖子,教他不能呼吸。
医生拍拍他的肩膀“还有,你知道的,我们必须追踪你周围的人,看看是否有被感染,感染源来自什么人、什么地方。”
段逞再无言的点头。
报告指出,他的血液检验呈阳性反应,意为他疑似感染一种受道德诅咒、为世人所不耻、学名为“后天免疫缺乏症候群”的hiv病毒,简言之就是
爱滋病!
多骇人听闻的字眼,他紧握拳头压在腿侧,不让这三个字吓倒自己,更不让自己颤抖。他很快的面对了这件事,因为他明白他属于高危险群,他必须面对它,也面对自己。
其实他早有心理准备了不是吗?对于这种事,尽管再如何小心防范,也终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他的生命像一部情节急转直下的肥皂剧,何其可笑可悲,这是报应,一定是他玩弄女人的报应!过了好久,脑细胞回复活络,段逞不住在心里大声嘲笑起自己,当他终于想认真爱一个女人时,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去爱人,报应啊!
“我想你应该晓得这方面的常识,不用我再提醒了。”医生说。
“是的,我知道。”段逞回答,他的精神状况该是歇斯底里,但他的表面却一派沉着,平静得不似平常的他。
医生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我知道大部分的人都没办法马上接受这个事实,勇敢一点。”
他轻扯嘴角“我一向都很勇敢。”敢到处和女人乱搞,还不够勇敢吗?
“有什么打算吗?”
事到如今,还能有什么打算呢?他假装豁达的一耸肩“和以前一样,没什么打算,就是我的打算。”
话甫落,他的感受无厘头的急转成乏味又无趣透顶,甚至有点暴跳如雷。
真他妈的该死shit!shit!shit!他不断在心里无意义的咒骂,他当真无可救药了!
爱滋病(aids-acpuiredimmunodeficencysyndrome)是由爱滋病毒所引发的疾病,爱滋病毒本身并不致命,但是因为它会破坏人类免疫系统中枢淋巴细胞,并不断繁殖,使人体失去抵抗疾病的能力,导致病毒、原虫、细菌、霉菌等可容易入侵人体,何时发作,进而引发各种恶性疾病及肿瘤。
值得注意的是,目前台湾的感染年龄层主要集中在二十至三十九岁之间,可谓相当年轻,其中又以同性恋与双性恋居多数,但随着年代的转变,异性间的传染比例也愈来愈多。
其传染途径为与带有爱滋病毒者发生各种方式的性行为、输用受爱滋病毒污染的血液、共用针筒针头,及母体垂直感染给婴儿等。
另外,爱滋病并不不会从一般公共场所、日常生活接触感染,共用游泳池和浴池也不会因此得到。眼泪、汗水、唾液、粪便、蚊子叮咬,也不会传染爱滋病,因此一起吃饭或接吻就会感染到爱滋病,是不正确的观念。
这些段逞都心知肚明。
与医生会谈完毕后,他头重脚轻的走出诊疗室,步向正在急诊室里吊点滴的阎筑。
双脚踏在医院的地板上,仿佛踏在不安定的浮动空气中,像随时一个不慎,便会跌成倒栽葱,再也爬不起来。
害怕吗?是的,他不否认自己十分害怕,他不像大家所看到的一样坚强,他也有极其脆弱的一面。
阎筑犹自沉睡着,脸色看起来好多了,烧应该退了吧。他伸手想摸她的脸颊,可在触及她的前一刹那,他如遭电击般地弹开手,手心缓缓握成拳头,眼中闪过急遽的痛苦。
他不能碰她,不配碰她,如她所说,他只是一只无耻肮脏的野狗!段逞静静凝睇她,每一下呼吸心跳,都像要撕裂他。
幸好他没有碰她,对此,他庆幸却又撕心裂肺,他想要她、也想爱她,可是他再也没有机会了。
心神紊乱如麻,他不晓得该如何以逻辑思考,各种零碎错杂的想法充满脑海,有自怜的、自嘲的,也有自虐的。
似乎感觉到段逞的注视,阎筑的睫毛颤了颤,眼脸慢慢绽开。
他收神,柔声说这:“你醒啦。”
“段逞?”
“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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