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家花厅内,一片愁云笼罩。
“大姐,你认为娘是认真的吗?”水漾绿抬眸望向倚在窗前凝思的水漾橙。
“唉,二妹,娘这回若不认真,就不会被刘大婶给活活气晕,可见刘大婶真的说成了知府公子和秦家小姐的婚事。”水漾橙幽幽的从冥想中回过神来,然后微蹙蛾眉的轻叹一声。
“秦家?难道就是那个以航运起家,素有‘南船’之称的秦家吗?哗,那刘大婶这回的红包不用说一定很大包,难怪娘会气得昏倒,我记得上回知府公子来托媒,结果不知为何被娘给轰了出去。”素来直言不讳的水漾蓝不甚文雅的吐了吐舌头,这对好面子的娘而言不啻是最大的打击。
“蓝姐,不就是一桩名门婚事,娘犯不着因此收起红绳、不再为人说媒吧?”水漾紫偏着头,不解地提出心中的困惑。
“小妹,这你就错了,如果牵成红线的不是刘大婶,那这桩婚事就真的只是一桩平常的名门联姻罢了,偏牵成的人就是刘大婶,你想想这对娘是一个多大的侮辱,看来娘这回遭受到的打击比以往还来得严重,否则她不会心情恶劣到不想同我们说话。”对么妹天真烂漫的看法,水漾蓝无法苟同的摇摇头。
“三妹,其实我倒认为娘只是一时气话,毕竟咱们家靠此为生,娘不可能真的收手,只是娘操劳奔波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把我们姐妹四人拉拔长大,现在该是我们报答娘,让娘好好享享清福的时候了。”水漾橙若有所思的提出她的看法。
“大姐说的是,我绣得一手好女红,我可以马上去绣庄拿点绣品回来缝制。”水漾绿马上赞同。每每看娘为人说媒牵线东奔西跑,让她这个做女儿的着实不忍心。
“大姐,我可以托福婶帮我拿些衣物回来洗。”水漾紫亦加入行列,她虽然年纪最轻,可是什么粗细活都会做,多少可以帮助家计,不致成为一个只会浪费米粮的废人。
“大姐,我写得一手好字,我可以”水漾蓝亦不落人后的跟着说起,她也想为这个家尽一份心力。
“停。”水漾橙微扬起嘴角,大家都一心想为这个家贡献微薄心力,她这个做大姐的着实感动,只是她心中另有打算。
“大姐。”三女皆错愕的看着她。
“你们的主意很好,可是我想这不是娘所希望”水漾橙缓缓朝供桌上所供奉的月下老人瞥了一眼。
“娘的希望”三女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随即了悟的对望一眼。
“绿儿、蓝儿、紫儿,让我们四姐妹帮娘争取扬州城第一媒婆的荣耀好吗?”水漾橙突然严肃的转过头看向她们,她深信“姐妹一心、其力断金”;无论如何,都要帮娘扬眉吐气一番。
三女相互对看了下,然后一起朝水漾橙伸出手。
水漾橙感动的伸出手覆盖其上,四女双手紧紧的握着,心在此刻亦紧密的连成一块,因为从此刻开始,她们四姐妹要联手出击,而第一个人选自然是挑扬州城赫赫有名的风云人物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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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家花厅内,因为水漾紫的卖身秦楼,陷入了一片愁云惨雾中。
“蓝妹,还是没进展吗?”水漾橙望向甫踏进家门的水漾蓝,在瞧见她脸上的落寞,无须问亦知晓,这回是又白走了一遭。
水漾蓝摇了摇头“橙姐,紫儿是还没查到丁点消息,不过她目前和秦楼的人几乎都已打成一片,只除了顾“盼影居”所的人,但紫儿才进去六、七日,眼下没有进展实不意外。”
“是呀,橙姐,我听说秦公子家中婚事在即,故这阵子他哪有时间上花楼偎红倚翠,我们还是先叫紫儿回来吧,我好担心紫儿她会不会心急着要探得消息,以至于败露了行踪。败露了也还不打紧,秦楼是烟花之地,若紫儿有个万一我们该如何跟娘亲说去?”水漾绿紧抿着唇瓣,不安的扭绞着手中的绢帕。
“绿妹,我何尝不想叫紫儿回来,可这次她心意已决,你们也知道她那性子,拗起来连娘亲都没法子,更何况是我。”水漾橙好生头疼的说着。
紫儿是她最小的妹妹,她那天真烂漫又不知人间险恶的单纯性子,身处在秦楼那烟花之地,她是打头一天就后悔担心到现在,偏事情走到这般田地,亦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可是”水漾绿还有话说,却被突地响起的敲门声打断。
“绿丫头,你在家吗?”门外响起邻居毛大婶焦急的叫喊声。
大厅内的三人忙顿了口,水漾绿更是马上起身,快步迎了出去,甫来到门旁,就见着毛大婶神色凝重的走来,她不禁困惑的问着:“毛大婶,我在家呢,你找我有什么急事吗?”
“绿丫头,这回你真得帮帮我,大婶靠你救命啊。”毛大婶一瞧见水漾绿,就紧握着她的手不放,眼眶更是立即红了起来。
“毛大婶,发生什么事了,为何要靠我救命呢?”水漾绿闻言怔愕的问着。
救命,多严重的字眼,让水漾绿心头不禁窜过一股不祥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在她身上似的不安。
“绿丫头,这件事说来说去都怪大婶贪心,前些日子‘云水绣坊’在招募年轻的绣娘,我就将毛妞的名给报了上去。
本想毛妞只要把绣坊的织物给拿回来,我就可以代她绣好,谁知这回报名的姑娘人数众多,冯爷竟下达命令要应试者当场刺绣,再从中筛选,呜”说到此毛大婶忍不住老泪直落。
“你们也晓得,我家那毛妞什么家事都能做得一等的好,唯独就学不来刺绣这手艺儿。
呜绿丫头,你可得帮帮我,你知道的,上上个月我好不容易才靠人让我入冯府当仆佣,冯爷对待下人虽很好,可对犯错的人却是绝不宽贷,呜
绿丫头,大婶求你了,你就代毛妞去充个数做做样子,救救大婶,好不好?大婶在这儿给你跪下磕头”
毛大婶说到后头已是老泪纵横、声泪俱下,甚至说着说着,双腿就要往水漾绿面前跪下。
要晓得素有北霸天之称的冯肆烨在扬州城可是显赫一方,其云水绣坊所出的绣品更为皇宫内苑所指定,所织成的绣品每一件都是巧夺天工,因为其精细的花样和式款需要极好的眼力,故招募绣娘才会严格规定要年轻女子。
至于其下绣庄则供应江南一带富绅巨贾及达官贵人所需,因此绣娘的规定和年龄较绣坊均宽松不少,原本她打的也是这主意,因为绣庄的绣娘并无严格规定,一定要在绣庄内刺绣,可没想到却
毛大婶这一举动吓坏了在场的三人,水漾绿更是忙伸手制止她的行为。
让一个长辈跟后生小辈的她磕头,她焉能承受得起如此大礼?
“毛大婶,你别这样,你这可是折煞绿儿了,毛大婶你先起来,让绿儿想想该如何帮你,好不好?”
“绿丫头,大婶没法子可想了,明儿就轮到毛妞到云水绣坊应试,所以大婶只有来求你救命。”一提到这个,毛大婶就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说着,然后任水漾绿将她搀扶到一旁的木椅坐着。
“毛大婶,你别净是哭呀,你说的云水绣坊可是北霸天冯肆烨的产业呀?”水漾蓝忙安抚着说道。
这几日她和大姐轮番在四霸天的府邸外来回奔波守候,结果仍是一无所获,而身陷秦楼的紫儿亦毫无进展,眼看想为娘争口气的雄心壮志被现实环境给一点一点的消磨殆尽,孰料,这回又现出一线曙光。
“是呀。”毛大婶语带哽咽的点头。
“毛大婶,你别担心了,不就是要绿儿代毛妞去刺绣,那绿妹,赶明儿你就去云水绣坊好了。”在旁一直不吭声的水漾橙唇边漾起一抹笑意,缓缓的开了口。
既然紫儿这边毫无进展,毛大婶这番请求对她们而言,简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说来老天爷还是挺眷顾她们水家的,否则怎会在她们正为毫无头绪而伤神时,这宛若柳暗花明绝处逢生的机会就这么降临在她们身上。
“是呀,毛大婶,你安心回去吧,明儿我绿姐会代毛妞去‘云水绣坊’,你自个儿可别紧张地自露了马脚,听说冯爷是个严厉的主子,若知晓咱们是李代桃僵,这后果可是不堪设想。”水漾蓝连声附和。
她在欣喜这个从天而降的好机会之余,仍不免为这东窗事发的下场靶到忧心不已,只是从打定心意后,她们就已经没有后路可退了。
“蓝丫头,大婶晓得、大婶晓得,这一个不留神若露了馅,那可是要捱二十大板的。唉,大婶都一把年纪,这身子骨哪还禁得起捱板子呀!”毛大婶擦了擦眼泪,想到那后果可就心惊胆颤,骇怕不已。
“毛大婶,明儿我会直接去云水绣坊,你就安心回冯府去吧。”水漾绿亦不忍的开口说道。
毕竟女河谠她而言算是轻而易举之事,更别提孩童时期,毛大婶对她们水家四姐妹的诸多照顾,再说若是如此就能挽救毛大婶免于被撵出冯府和受到责罚的命运,这忙她是义无反顾。
“绿丫头,大婶真是太感激你了,你们四姐妹大婶从小看到大,知道你们四姐妹都是心地善良的好丫头。
哎!哪像我就毛妞一个女儿,一旦毛妞嫁了出去,这后半辈子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过活呀!”看着水漾橙永漾绿和水漾蓝各有千秋的清丽模样,毛大婶说着说着,一时悲从中来而不禁感慨了起来。
“毛大婶,你千万别这么说,我们这条东大街上哪户人家不晓得毛妞是个孝顺的好女儿,我娘更是不时在我们四姐妹面前夸耀她呢!常说我们若有毛妞一半孝顺,不知该有多好。”水漾橙忙安慰的说。
“你们四姐妹也是孝顺娘亲的好女儿,我们这儿的街坊邻居哪个不竖起大拇指夸赞你们。
不过人该知足才是,像毛妞对我真是孝顺得没话说,我不该贪心的想把她留在我身边。过些日子你娘回来,我就让她为毛妞留意个好人家,否则她都十八岁了,再不许嫁可真会找不着好人家呀!”忍不住,毛大婶为自个儿的自私摇头叹道。
“毛大婶,你会这么想就好了,毛大婶,时辰也不早了,你今儿不回冯府了吗?”水漾橙微笑的接口并适时的提醒她。
“呀!橙丫头,你不说我都给忘了,我只跟司马管家请了两个时辰回家一趟,不成,我得赶紧回冯府去,那一切就拜托绿丫头了,大婶先走了。”毛大婶这才恍然忆起地慌忙起身。
“毛大婶,你千万别这么说,绿儿会尽力去做的,你就安心回冯府,绿儿不送你了。”水漾绿亦跟着起身,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她的心里是沉重的。
或许是从小性情就比较内向,所以她平日的活动范围都很固定亦狭隘,不像橙姐、蓝妹和紫妹个性较开朗,故她大部分都待在家里绣绣针黹女红之类,真可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今要她代毛妞去云水绣坊当场应试,说来她的心真是不胜惶恐,偏她又无法坐视不管。
“别送别送,绿丫头,你肯帮大婶这个忙,大婶就安心了,那大婶这就回冯府去了。”毛大婶露出今日来首度的第一个笑容。
打从听见冯爷说要当场应试那日起,她的心头就没一日安定过,现下事情算是解决了一半,她是可以稍稍安心点,就等明日绿丫头代毛妞应完绣试,她才真的可以放下心中一块大石头,如今也只有尽人事、听天命了。
“嗯。”水漾绿朝她一点头,目送着她硬朗的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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