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起斗笠,拿着手电筒带他走往田畦。
蛙呜声很大,好像全村的青蛙都出动了,约好在这场雨后一起诞下新生命,她拿着寒子,用精湛的技术三两下抓到大田蛙。她得意得手舞足蹈,却一不小心滑倒,屁股重重地摔一下,看着他的心疼表情,她突然放声大哭。
再补充一次,她的哭是顶港有名声,下港有出名的。
彝羲慌得手足无措,抱着她坐在回畦边连声轻哄,见她稍稍停下哭声,他义愤填膺道:“田蛙欺负你,我给你出气。”
田蜜以为自己抓青蛙的技术已经登峰造极、无人能敌,没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她眼看他施展武功,一弯腰左手夹起一只,右抬腿惊起水花、青蛙跳起同时,右手提起它的后脚,他以每分钟平均三到五只的速度,将它们纳入竹篓里。
她是出气了,但问题是自尊心也受到重重打击啊,她可是村里抓青蛙第一把好手耶。
嘟起嘴,她不满。“如果你师父知道你用武功来抓青蛙的,定会气到狠狠揍你三百下。”
他没回嘴,心里却想,如果师父知道自己这么开心,一定会深感欣慰。
整整五天,彝羲和她走过村里每个角落,知道她每一段生活插曲,分享她每一分心情,却有个念头无预警产生,莫名其妙的焦虑出现。
如果以后没人听她说话怎么办?如果她想哭的时候却没有肩膀依靠怎么办?如果她走在田埂上、不慎摔倒放声大哭,却没有人抱着她、哄着她、帮她解气怎么办?
这些念头在他心中打上无数结,越结越密、越结越紧,紧得他无法呼吸。
最后一个夜晚来临。
这个晚上月明星稀,圆圆的月亮带出柔和光晕,彝羲又抱着田蜜坐到树上,肚子塞满食物,可她还是想尝尝龙眼的味道,所以他又采来两竿龙眼,剥着壳慢慢喂她。
其实龙眼已经过季,没那么好吃了,但有人让她靠看,嘴里的龙眼分外甜蜜。
“彝羲,你猜,为什么我的名字叫做田蜜?”
“为什么?”
“外公说,看见我,就像嘴里合了龙眼一样,甜得想发笑,所以叫我田蜜。
“小时候,我觉得这个名字难听死了,可是长大后,才渐渐明白,可以成为别人心中的甜蜜,是件很幸运的事情,那代表,他很爱我。”
彝羲想说“你是我心中的甜蜜”但挣扎半晌,终究没有说出口。
“你觉得我的名字难听吗?需要改名字吗?”
“不需要,我觉得很好听。”
“你比九兽好很多,他老是嘲笑温柔。看来温柔是对的。”
“什么事是对的?”
“温柔老说,虽然我们都没有爸爸、妈妈,但我有疼爱我的外公、外婆,她没有,我有吓死人的财产,她却要拚命赚钱才能养活自己、还清助学贷款。她说,老天爷对我比对她好。以前我不认同她的话,现在,认同了。”
“为什么?”
“因为同样遇上穿越的人,老天爷让我遇上你,而可怜的温柔却遇上九兽。”
“这是夸奖吗?”他笑问。
“难道我夸得太合蓄,你听不出来?”她笑答。
“听出来了,谢谢。”天底下,只有她会觉得他比九爷拿贵、比九爷好。
“彝羲,记不记得我们上次看的那部电影?电影里面,有个小孩的父亲在树上帮他搭树屋?”
“记得。”
“小时候,我很希望有人帮我在龙眼树上搭树屋,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可以爬上来,看星星、看月亮。”
“你应该早一点讲的,我们在这里停留五天。”
“你要利用这五天帮我盖树屋吗?”
“我可以盖起来的。”
“太浪费,如果我们有很多个五夭,我不介意小小奢侈一下,但是”她比出一根指头。“我们就只有一个五夭。”
何况他不在,她怎么可能留在让自己倍感孤单的老家,她定是要待在人来人往的大都市,即便那些人与她没有交集,但匆忙的身影多少可以为她驱逐几分孤寂。
他听懂她的意思了,垂下眉。他不会安慰人,只好再施几分力气,将她紧揽在怀中,闻着她淡淡的发香,心疼。
“知不知道在田里摔倒时,我为什么放声大哭?”
“因为痛。”
所以他狠狠修理了那些青蛙,如果可以,他愿为她修理所有欺负她的人事物。
“不对,因为有舞台、有观众。”
“不明白。”
“小时候跌倒,如果外公外婆不在,我就会站起来拍拍屁股,继续玩,但如果外公外婆在,我绝对要放声大哭上好一阵子,看他们紧张得焦头烂额,我才肯停止哭泣。”人啊,总是欺负最疼惜自己的人,这就是劣根性呵。
“他们心疼你。”
“是啊,有人心疼的感觉真好。”微微抬头,看向他的下巴,尤其心疼自己的人是他。
“阿蜜。”
“怎样?”
“有没有发现,叙封对我很不友善?”
“别理他,从小他就以为自己是我的监护人,我和哪个男生走得近一点,他就闹脾气。”
“傻瓜,他生气是因为喜欢你,以后如果有小强的话,就让他来替你抓,如果想要观众耍赖一下,就打电话找他,好不好?”
这样,他才不会走得太忧心。
他的话苦得她垂下眉毛。她轻叹着说:“喜欢,不是一个人的事,如果不喜欢还要利用对方来填补对他、对我,都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