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电话。
要罚,等他回来再说吧!
杨筱君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的世界会完全崩溃。
在失去孙吉之前,她以为世界是绕着自己而转,但在失去孙吉之后,她才彻底明白,这个世界其实是绕着孙吉转的。失去了孙吉,似乎世间的一切都停止了。
她已经整整半个月没看到他了,这半个月来,最常窜入她脑海的一个念头就是孙吉到哪里去了?他为什么不再来看她?
饼去四年来,他从不曾这样丢下她,不闻不问。但是这次他却狠下心不跟她联络,仿佛他从不认识她这个人似的。
他是个好脾气的人,她偶尔的任性和无理取闹,他都能一笑置之,从不计较,唯独这次,恐怕他是真的铁了心,不再理她了。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事过境迁之后,她细细回顾,才发现自己错了,她真的错得太离谱了!
当时她是被什么迷去了心窍?竟会在一时冲动下,仓卒地离家,跟着赖烯章跑到高雄去?
回台北后,母亲将她痛骂了一顿,她从没看母亲那么生气过。
“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枉费孙吉对你掏心挖肺,你竟然跟着一个男人私奔到高雄?他将你照顾得无微不至,结果你拿什么来回报他?”
“如果他不拿那笔债务来逼我嫁给他,我会逃吗?你是我妈,却为了那一点钱把我的终身幸福卖给他,我真怀疑,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她气得哭喊道。
赵玉珍震惊地看着她,仿佛她头上突然长出一只角。
“你以为孙吉用债务当藉口,逼你嫁给他?你也以为妈贪图孙吉的钱,连你的终身幸福都不顾?”
“难道不是吗?”母亲大受打击的表情,令她内疚,可是她仍倔强地回嘴。
“你错了!筱君,你错得太离谱了!”赵玉珍语重心长的摇头“没有错,你念书的钱是孙吉给的,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他在你面前,一个字也不提?”
“那是因为他心虚,怕我知道他的企图以后会逃走。”
“不对,他是为了不让你有任何压力,所以才不让你知道。他要的是你的真心真意,不是恩情或感激,他根本不曾想过要你报恩,更没想过拿这个来要胁你嫁给他。”
“可是,我明明听到你们谈起婚礼的事”
“那全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和孙吉无关。”
“是妈的主意?为什么?”杨筱君震惊不已。
“妈的理由很简单,因为孙吉能给你真正的幸福。”赵玉珍说着叹了口气“筱君,妈活了大半辈子了,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可是我从没看过比孙吉更好的男人。妈不会看错的,孙吉绝对是一个顾家、疼妻子的好丈夫,妈舍不得你错过一个这么好的男人,所以才会急着订下这桩婚事。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和孙吉一点关系也没有,他甚至不肯太早娶你进门,因为他想让你多享受几年的自由。”
“妈,你说的是真的吗?”如此说来,真的是她误会他了。
“我几时撒谎骗过你了?我是你的亲生母亲,难道我会害你不成?你这样误解我的用心,实在教人心痛!”
“妈,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她的鼻头一酸,泪珠儿已滚滚落下。
天哪,她犯了多么可怕的错误,孙吉会原谅她吗?
“算了,反正孙吉已经被你气走了,这段姻缘注定谈不成,接下来的路,就看你自己怎么走,我也不想管了。”赵玉珍这半是气话、半是实话。事情已经闹僵了,就算她想管,也无能为力了。
孙吉已经被她气走,未来的路,她一个人究竟该怎么走呢?
杨筱君望着苍白的墙壁,感到前所未有的茫然。
“妈,我回来了。”
经过半个月的自我放逐,孙吉终于倦鸟归巢了。
这十几天来,他走遍全省镑地,从台湾最北端的基隆,一直到港都高雄,再从高雄搭机飞到澎湖,在澎湖、吉贝待了三天,又回到台湾本岛,继续南下恒春,再转道东海岸。
然后沿着台东、花莲一路上行,经过名闻遐迩的清水断崖,最后从宜兰经台北,返回他位于桃园的老家。
这半个月的远行,让他的皮肤黑了许多,整个人也显得特别有精神,表面上看来,他似乎已经走出失恋的阴霾了。
“哎哟!阿吉,你去非洲旅行了是不是,怎么晒得这么黑?”
孙吉的母亲陈月桃出来开门,看见门外的“黑人”足足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那是她的儿子。
“妈,我不是跟你说过,我环岛旅行去了。”
孙吉踏进家门,放下满灰尘的背包,一屁股瘫在沙发上,舒服的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可是我打了好几次行动电话找你,都没有人接,我还以为你失踪了。”
“我没失踪,我只是把行动电话关机了。”
“喔,对了!有个人打了好多次电话来找你,家里的电话线都快烧起来了!他还说只要你一回来,一定要马上打电话给他。”
陈月桃一边说,一边利落地将儿子背包里的脏衣服翻出来,丢进洗衣机里。
“是谁?”孙吉马上坐直身子,双眼迸出渴切的期盼。
难道是她
“是一个叫作马两节的人。”
孙吉一听,马上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回沙发上。
“妈,不是马两节,是马良杰,他是我们特勤组的组长。”他懒洋洋的纠正。
“喔,难怪我觉得奇怪,怎么会有人叫马两节呢,又不是在马杀鸡。”她倒入洗衣粉,扭开洗衣机的开关,然后走回客厅。
“另外还有几个人找你,你看看。”她将一张便条纸交给他。
孙吉正在喝水,接过来一看,差点将嘴里的水全喷出来。
“妈,这个人叫作戚怀磊,不是七坏垒。”
“我怎么晓得?他的名字那么难写。”
“还有这个,游瀚文的瀚是浩瀚的瀚,不是流汗的汗。”
“随便,差不多啦!”
“另外,庄敏雄的庄是村庄的庄,不是服装的装。董立兴的董是董事长的董,不是懂不懂的懂。”
“哎呀,还不是都一样?”那一堆奇奇怪怪的名字,搞得她晕头转向的,烦死了!
老妈还是一样孩子气!孙吉摇头苦笑,拿母亲一点办法都没有。
“阿吉,今天我去买菜的时候,遇到隔壁巷子的李大婶。”陈月桃找了把椅子坐下,通常这个时候,就代表她想说的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打发的。
“喔,她好吗?”孙吉不感兴趣的问。
李大婶是这一带有名的媒婆,一张天花乱坠的媒人嘴,能将死的说成活的、黑的说成白的、花痴说成天仙、丑男说成大帅哥。提起她,孙吉可没啥好感。
“她很好,可是我不好。”陈月桃像个闹脾气的孩子似的呱起嘴。
“怎么了?”李大婶在母亲面前搬弄了什么是非吗?
“你知道吗?张大叔的儿子本华下个月就要结婚了,新娘子在银行上班,漂亮温柔又能干,他们呀,就是李大婶牵的红线。唉,本华的年纪比你还小三岁,人家都要娶老婆了,你却一点也不急,再这样下去,我就快要老得抱不动孙子了。阿吉,你老实告诉我,你这辈子是不是不打算结婚了?”她怀疑的瞅着儿子。
“妈,我没说过不结婚。”提起自己的终身大事,孙吉的脸僵了一下。
因为不希望母亲给筱君压力,所以他从没向母亲提过筱君的事。陈月桃自然不知道儿子曾付出四年的感情,还以为他哪里有问题,既不交女朋友,也不肯去相亲。
“那好!”陈月桃抱起一大叠精美的相簿“砰”的一声放在桌上。“这是李大婶手边所有女孩的相片和档案,今天无论如何你都得挑一个,然后乖乖听李大婶的安排,去相亲!”
这个儿子太皮了,相亲的事她已经催了好几年,他却总是顶着一张无辜的笑脸,像打太极拳似的,三两句话就推托掉。今天要是她再不拿出做母亲的权威,她想抱孙子,只怕得等到下辈子。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一向比鱼还滑溜的儿子,这次不知哪根筋不对,竟然一句废话也不说,直接抓起相簿,一张张翻阅着。
陈月桃的惊讶只有几秒钟,随即兴奋地贴近他,叮咛道:“翻慢点,别看得太快!”瞧他看照片的速度,活像在洗牌似的。
突然,孙吉停止翻阅的动作,指着其中一张照片,语气漠然道:“唔,就她吧。”
“这位幸运的小姐是?”陈月桃喜极凑近一看,随即蹙起眉头“郭琼敏,三十岁,保险公司业务经理。我说儿子呀,这个女孩并不算年轻,长得又不顶漂亮,你怎么会看上她呢?”
说真的,她不太喜欢这个女孩,她的下巴太尖、嘴唇太薄,听人说下巴尖的女孩没福气,嘴唇太薄则表示她薄情寡义。
“因为她的年纪最大。”孙吉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径自起身说:“不然,妈,由你决定吧。如果你真的不喜欢她的话,那就算了,我先回房去了。”
“好、好,就这么决定。等一下我马上去找李大婶,请她帮你敲定相亲的日期。”
虽然她对女方不是很满意,但好歹儿子肯答应去相亲,已经算是奇迹了,她哪还敢嫌女方不好?
再说,说不定她对那位小姐的不良印象,全是她个人的偏见,等双方见过面、熟络之后,她应该就不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了。
“随你们安排吧,我先回房了。”他抓起背包,意兴阑珊的走回自己的卧房。
相亲对他来说,只是他安抚母亲、尽为人子女孝道的一种义务,对象是谁并不重要,过程如何也不重要,他要的只是结果结婚,让母亲有孙子可抱。
失去了筱君,他再也不敢奢望这辈子能得到幸福。
“真是的!哪有人像你这样,对自己的终身大事漠不关心?算了,我还是先到李大婶那里走一趟,看看这位小姐什么时候有空”
陈月桃叨念着,穿上便鞋,拎着相簿,迅速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