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语调逗笑卿容容,抓起那堆纸头敲上他的头,打断他滔滔不绝的碎碎抱怨,不依道:“莫离啊,人家要跟你说正经事啦。”
风莫离合作地板起俊秀的娃娃脸,严肃地道:“那么请问容容姑娘,您又发现乔家少爷犯了哪款天条,不配和你家小姐共偕鸳盟了呢?”
都把自家小姐丢给人家两个多月了再操心这些有的没的,不嫌太迟了吗?何况这小妮子操心的事琐细到乔璇爱吃辣、小姐爱吃甜这样无聊,就算她是他的心上人,仍要被他当神经病看。
卿容容怎会不知他斜斜睨视的眼神有何含义,气嘟了嘴道:“好好听人家说不行吗?偏要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不理你了啦。”
不理他棗继续心烦棗接着泡茶棗
嗯嗯风莫离襟危正坐,要多诚恳便多诚恳地道:“怎样?容姑娘请尽管吩咐,小的洗耳恭听。”
卿容容瞪他一眼,不再计较他吊儿郎当的态度,拧起柳眉,指着记载了乔二公子生平大小事的资料道:“有一件事,不知小姐是没注意到或是没放在心上”
卿婳儿忽略不计的小事自然是于她无碍、不成问题啦。风莫离爱理不理地以手支颔,耐着性子听爱瞎操心的小丫头念经。
“可是,这个问题很严重耶!”不瞒他轻忽的姿态,卿容容忿然握起粉拳,捶上他皮粗肉厚的肩膀:“死莫离,你要不要听啊?”
事情只要牵扯到她的宝贝小姐就没得商量。
风莫离用力点头,十足捧场:“要要要,当然要听”
就算他说不想听,她还不是一样会碎碎念到他听进去为止。
卿容容将注意力放回那叠已被她蹂躏得不成样的资料上,把它们当成乔璇恶狠狠地瞪瞪瞪,像是要瞪穿它们:“所有关于乔公子的资料都表明,乔公子志在官场,一心欲步乃父后主,为官为宰,平步青云。”
风莫离懒洋洋地趴到桌子上,抬着双爱困的眼觑着她:“那又如何?”
这么明显的事实,只有这慢半拍的丫头现在才看出来好不好?那聪慧绝伦的女子怕是一眼就看穿了吧。
真是奇怪了,为何那样才色双绝的美人十余载的细心调教,仍会教出如此单纯的傻丫头,对刺绣以外的事物皆迟钝到近乎无知的程度?
啧,真是枉费她一脸聪明相。
说到有关卿婳儿的事,就会和自家少爷一样脑筋短路的卿容容跳脚道:“什么什么‘那又怎样’?乔公子若一心为官,少不了要和官场中人周旋,那他的妻子当然也少不了要应酬那些个官太太啦。那些女人十个里头至少有八个尖酸刻薄、势利恶毒。小姐若嫁了乔公子,岂不是一世人都要听那些风言冷语了?”
她不是觉得乔公子不好,可是她有领教过那些贵妇人的厉害,冯子健的口齿跟她们比起来连三岁小儿都不如,光想想小姐要应付一群口蜜腹剑、笑里藏刀的女人她都觉得可怕。
她娇怯怯的小姐,怎么会是她们的对手?
不行不行,她揉乱一桌碎纸,心慌无主:“我要去济南把小姐救回来,不准乔公子娶她。”
风莫离无力地垂下头,勉强挤出一点耐心哄着无理取闹的小女人:“容容,相信你家小姐好吗?她并不是那种弱不禁风、受不了半点打击的没用女人啊?
在他看来,那些敢去惹卿婳儿的人才是需要同情的对象呢。只从卿婳儿一手布局设计冯子健一事,便可知那美人儿手握智珠、算无遗策,岂是易相与的。谁敢去惹她,不如先为自己看好坟地再说。
卿容容学他趴到桌上,委靡不振地念叨:“小姐当然不是没用的女人”
可是,她还是会担心啊。
就算小姐可以保护好自己,并且以眼还眼,教那些坏人吃足苦头。但这并不表示小姐不会因那些恶语受到伤害啊。如果小姐会在乎那些冷言冷语,被伤了心,即使割光那些人的舌头又有什么用?
唉,为什么她要将小姐推向乔璇啊?女子的最佳归宿,难道非嫁人不可吗?人心难测,即使看上去像是最可靠的人也有着不安定的因素存在。女儿家的幸福,就只能托付在自己以外的某个男人身上了吗?
卿容容看着对面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的风莫离孩子般纯稚宁静的睡脸,脑袋混乱了起来棗
自己好像不适合考虑这样深奥的问题呢。
少爷如果知道她把小姐推进火坑,一定会杀了她的。
如果小姐无法面对流言蜚语,乔公子在小姐与仕途之间,又会如何取舍?
呜呜,她是真的很苦恼啊。
并不知道自己成为卿容容苦恼之源的男子温熙如暖阳的目光柔柔罩住心伤累累的女子,无限怜惜。
这个简单的故事,抽去人名,剩下主干,他会得出的结论,定是那女子失贞败德。
但将故事重组,女主人公的名字换上卿婳儿,一切却又不同。
伴她一路走来,时日虽短,亦足以让他了解她的为人。
以她的聪慧,当日若有何不妥,轻易便可遮掩过去,怎会轮到冯子健大兴问罪之师?
而这令他倾心倾情的女子,整整三长载,便在那愚不可及的男人鄙视的目光下,断送了自己本应最最美好的锦绣年华。
看着这朵倾国名花眉宇间的重重郁色,看着她疏离美目中的浓浓质疑,他惟一的感觉,只是心痛。
三长载呵,一千多个日与夜,她身处炼狱,却是怎样熬过来的?
“乔公子?”
卿婳儿撤下戒备,眼中仍然挂满问号,不解为何他一脸沉痛自责。
沉痛还可说是痛惜她并非他心中所想的冰清玉洁的好女子啦,可是自责?她的初夜不见落红怎么都轮不到他自责吧?
大惑不解的美人儿侧头细想,差点就要做出“搔头”这样失仪的举措。
乔璇低柔悦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仍是温雅平和的悦音,却隐隐多了一股自责(咦,自责?奇怪。):“三年前,乔璇于金陵冯府,听小姐清歌浅弹,从此倾心。当时已有蛛丝马迹,可看出小姐夫妇不谐。然乔某拘于世俗浅见,不敢妄动,致小姐三年来身处炼狱,此乔璇之过也。”
他今日方知,自己当时的顾虑与犹豫,是何等的愚蠢。
嗄?
从未想过会有这种反应的卿婳儿傻了眼,看着他一直以来沉稳平静的俊颜笼上一层阴郁,不知怎地,心生不悦:“乔公子你有否听进婳儿的话啊?我告诉你的是我”
她正想效法容容,换个“浅白易懂”的说法讲给他听时,乔璇截断她的话,沉声道:“婳儿不用说了。若你当日曾做下什么苟且之事,要瞒过冯子健,是何等容易,怎会让冯子健捉到把柄?何况之后更与冯子健反目决裂?正因你不肯遭人冤屈,委曲求全才会如此。不是心怀坦荡、问心无愧,又怎会如此烈性?”
她只需事先备一瓶丹朱,事后窥机滴上白绫,便可瞒尽天下人,何况生手如冯子健?
只有蠢笨如冯子健,才会因此对她的清白生疑。
况且刚烈如卿婳儿,若婚前已有了情郎,怕是宁死也不肯上那花轿,冯子健又怎会有机会近得她身?
他没说出口的是,纵使今日,她已非完璧,他也已是非她不娶,她是否完璧,已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了。
卿婳儿怔怔对上他满是爱怜的墨玉黑瞳,眼前如飞掠过的,却是那一夜,冯子健自她身上滚落,裸着身子迫不及待地在床上四处找寻的丑态,及他遍寻不见落红后,那双阴狠的眸
两者之间,判若云泥
她浅浅漾开笑容,如花绽放,却不由红了眼眶。
想起是日,对欧阳子夜说道:“信我的,自然会信”
泪,透了眼睫,滑下素净的玉颊。
她含笑带泪:“乔兄猜猜,婳儿现在在想什么?”
乔璇啊乔璇柔声道:“我想,婳儿此刻对乔某已是芳心暗许,否则怎会连这样隐密的事都说给我听,又在乎起乔某的看法。”
这个就知道取巧的男人啊!
卿婳儿抬起俏脸,破颜而笑:“乔璇你若再猜对婳儿一桩心事,我便嫁了你又有何妨。”
倚东风,一笑嫣然,转盼万花羞落。
乔璇愕然道:“还是指小姐现在在想的事吗?”
卿婳儿抿出又深又圆的梨涡,笑容甜美至不可方物:“不错啊,快猜。”
原来卿婳儿懈下戒心、挥去愁云,竟可美至这般令人叹为观止的程度。
乔璇贪看着她秀美无伦的欢颜,哂然道:“这又何难?小姐此刻想的定是,‘就算这呆瓜猜错了,本小姐也只硬派他对,反正嫁是嫁定他了’。对吗?”
卿婳儿噗哧失笑,无限娇媚地横了他一眼,轻嗔道:“我的天啊,竟有这样厚脸皮的男人。”
接着垂下头,盈盈浅笑,唤道:“乔郎。”
今后也许,仍是困难重重、险阻层层,那又如何?
情之所钟,则虽万千人,吾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