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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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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刻的印象,在那一刻,她彷佛看到他心中的那扇门透出些许微光门开了,为何?为着这名红衣女子?樱川雪想着,视线不由飘向甲板上那身燃烧起夜黑的红。

    ***

    混乱的影像,在冷绯衣的惊悸梦魔中杂乱交叠。

    严厉的脸上根根须眉怒张,裂开的阔口吐露恶意地命令:“把胎儿打掉!那样的孽种不能留!”

    不那是她的孩子是一条生命“我冷啸天不能有这样会贻笑天下的后代子孙,把孩子拿掉!你留着这个孽胎做什么?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怀孕冷家的门楣被你毁得还不够吗?”

    她玷污了冷家的家声?是这样吗?呵!何以这个世间对女子竟是如此不公平?因横遭强暴而失去贞洁是她的错吗?就因为她没有以死相抗以维护贞节?就因为她活了下来?是不是所有人都认为她在遭遇那样的事后必须以一死来维护家声?

    看着身周一张张面无表情的脸,包括冷啸天的盛怒,她听到那个无声答案。

    在她经受那样惨酷的暴虐后,他的父亲冷啸天在意的竟不是她的伤,而是府前门楣上那块“啸傲山河”的匾父亲呵她想问,一条活生生的人命难道不及一块冷冰冰的匾更重吗?

    “现在你还想求嫁生子?你要人人指着我的鼻子说:我是你肚子里那个杂种的祖父吗?哼!连生父都不知道是哪一个的杂种早早弄掉了干净!”

    杂种?!这就是她父亲给她肚子里那未出世孩儿的名?

    不!无论如何,现在这个孩子和她已然血肉相连,是她生命的分享。

    对她而言,这个目前依存着她而生的孩子珍贵无比,她心意将自己剩下的生命全然付予她的孩子,即使她恨着那令她怀孕的男人。

    三张被酒意醺狂的淫狠笑脸在她的梦魔中绕旋,教她夜夜带着满身冷汗尖叫着惊醒,食不甘味、睡不安枕一颗心被恨意填塞得满满的,只想寝其皮而噬其心,但那恨,沾染不到她腹中的小生命上,因为那是她的孩子!

    “不!我要留下他!”冷绯衣抵抗着父亲伸过来抓住她的手。

    浓黑如墨的葯汁发出刺鼻的葯味,被抓住下额的冷绯衣只能咬紧牙关不让任何一滴将会伤害到她的孩子的液体侵入。

    “拿棍子来!她不喝葯,我用打的也要把那孽种打掉!”

    抓住她的四肢不让动弹的仆人们忽而幻化成那风雨凄厉的夜里三张邪亵面容,挥落地面的碗发出碎夜的声,化作雨打花叶的无情乐,迸射的墨黑葯汁溅成点点飞红她的血、她的泪,和凄雨混成一处,揉乱了梦境。

    “把胎儿打掉!”厉瞪的眼中有描绘恨意的血丝。

    “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朝她逼近的手掌后有淫偎的笑容。

    “她呀被三个男人强奸了我要是她,早自我了断了!这怎么见人哟!唉!堂堂啸傲山庄的千金瞧她那狐媚样,我早知道会出这种事,听说肚子里还怀了孽种。哼!那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杂种了。杂种!杂种”恐怖的恶言恶浯汇成一条滚流的大江,汹涌着。

    不不!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说她肚里的孩子?孩子做错了什么?

    无数张有着各种表情的面孔亵笑的、怒恨的、惊恐的、冷漠的、谴责的成为她梦魔里快速绕转的漩涡,疯狂地在她眼前转动、交迫纷杏袭来。

    “把胎儿打掉!她该自我了断。还是死了比较好吧!那种孽根,留着也是祸胎,还不如弄死了好失贞的女子还怎么活?无父的孩子怎么能生?”

    无情言语汇聚而成的江流波涛翻滚,腾涌成浪凶涛险的夜海,轰隆隆的吼声是死神索命的吟唱,海潮应死神的命令掀起,卷裹住她,要她和她的孩子一同坠人炼狱遭受焚烧,以全贞节。以清门媚不她不能死她要活下去,和孩子一起活下去“唔”昏晕中的冷绯衣发出不安的喉音。

    水五月冀看着自她额上沁出的汗珠,像是感染到她的恐惧与颤抖,他的眉头不禁深锁起来。

    “大首领,她快醒了。”樱川雪说着。

    “把她放到船板上。”水无月翼看着前方隐约出现一浅的陆地,语调平板,感情毫不流泻于外。

    樱川雪将冷绯衣抱出了船舱,放到预先准备好的船上,水无月翼走了过来,和另一人各站一边,将船板抬起。

    水无月翼看着眼前那张容颜,虽因经过一夜被风雨侵渗而显得狼狈憔悴,但那纤秀的瓜子脸、长翘的黑睫,挺巧的鼻、端丽的唇,仍然描绘出一个美丽的女子形象。

    他不由揣想着这名红衣女子身上的故事。

    冷绯衣微蹙的眉尖轻动了下,羽般长睫颤动,缓缓地,她的眼眸微睁一线,落入她眼里的。是白蒙一片的天光,和一个隐约看不真切的蹙眉虚弱极了的她。眼险不由自主再度垂下,睁闭间仅只一眨,连视线一直流连在她身上的水无月翼都不敢肯定她是否睁过眼。

    “哗啦”一声,将躺着冷绯衣的船板入水,在平缓的海波上随之浮沉。

    “转舵。”水无月翼收回视线,淡淡地下着命令。

    海面上,载着水无月翼的三桅帆船缓缓转向,而一波波涌向陆地的海潮则将冷绯衣送向前方的浅湾。

    ***

    迎面吹来的猎猎海风中有海水的咸昧。

    海水拍打着杂带无数小石碎贝的沙滩,刮出沙沙声响,水清天朗,呈现一片清和的海湾景致,彷佛昨夜的风浪尽属幻影。

    一阵巍籁的蹄声和着马嘶渐渐接近,旭宫城城主二宫神保带领侍从外出勘察海堤受损的情况,因此骑马经过此地。

    “停。”在二宫神保的命令下,牵着马的仆从勒住了马。

    “主公,有什么事吗?”二宫神保的贴身侍从八神义浩奔到马前来。

    斑踞在马背上的二宫神保伸长了脖子朝前看,指着前方海面对八神义浩说道:“你看!”

    八神义浩自小便服侍二宫神保,年纪和二官神保相当,都是二十六、七岁,相貌虽然斯文,但刀法凌厉,因此同时也是二宫神保的贴身保镖。他顺着二官神保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点红影在不远的海面上漂浮。

    “去,派人把那东西弄上来,看看那是什么。”

    八神义浩领命,随即率领了几个侍从跑下海堤。

    二宫神保下了马,命马夫将马牵开,自行略略撂高裤子慢慢地一步步走下海堤。

    “主公”年过五旬的老家臣寺泽敏男赶上前来,厚重的眼皮因为年老而垂落,遮住了眼睛,使得他看起来总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那可能是被昨夜那场暴风溺打沉的船只上的人,或许是个浮尸,主公还是不要过去看得好,那可是秽物呢!”

    “浮尸?”二宫神保笑了。“正好,我还没看过浮尸长什么样子。”他不理会寺泽敏男的进言,径自走了下去,寺泽敏男无奈,只好跟了上去。

    “听说浮尸全身会被海水泡得肿胀,”寺泽敏男跟在二官神保身后,絮絮叨叨地说着。“一颗头会肿成原来的两倍大、皮肤皱烂、连五官都糊成一团”

    正当寺泽敏男形容着浮尸的恐怖丑陋时,二宫神保看到前方侍从已经将那个身穿红衣的人拖上了沙滩,他不由加快了脚步,寺泽敏男亦步亦趋地跟着,嘴里还是持续地说:“有些浮尸甚至会成为鱼食,头脸四肢被鱼吃得零零落落,筋肉碎烂,伤口处被水一泡,会烂腐得像是摔在地上拌过味咱的豆腐”寺泽敏男跟在二宫神保的斜后方,端详着二官神保的表情、只希望主公会听着自己的形容而打消一睹浮尸的念头。

    这时二宫神保忽地停步,寺泽敏男不禁有点诡计得逞的安慰,但是,浮现在二官神保脸上的表情却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他双眼睁大、口唇微启,像是被什么东西震慑住似的。

    寺泽敏男不禁也转过头看着,只一眼就呆住了。

    只见八神义浩跑了过来,说道:“欧禀主公,那是个外国女人,还活着。”

    二宫神保像是完全没有看到站在他身前的八神义浩,只是无意识地动手推开他,缓缓走向被一个侍从扶坐起来的女子。

    她的长发披散,湿湿的贴在肩上垂下,双眼茫然地打量着身边的一切。

    一身红衣,虽因波涛冲击而略显褴楼,却因主人的气质而仍灿亮胜火;一袭如瀑黑发细如丝缎,因被海水湿润而更显黑亮,笼着一张细致的脸庞,如新月般弯细的眉斜挑出一抹冷冽,有着冬朔月的清寂;一双水漾明眸眼尾斜飞,扬成沐雪白梅的傲寒;端丽的唇虽呈现褪去血色的苍白,却仍隐透出一股尊贵的气质。

    二宫神保从来没看过美丽得如此高不可攀的女子,冷而艳,像是飞上月宫的竹公主。

    他蹲了下来,问道:“你听得懂我的话吗?”二宫神保看着她身上的服饰,猜想她是个中土人氏,可他不懂汉语,只好试探地问。

    看到她轻轻点了点头,二官神保不由松了口气,微笑着。

    “太好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冷绯衣。”字正腔圆地回答,她伸指在掌心写下汉字,帮助二宫神保了解。冷绯衣的生母本就是东瀛人士,早年随父赴中土武林发展,在因缘际会之下嫁给冷啸天。冷绯衣的母亲虽然早逝,但她仍曾从其母学习东瀛语言,更因“啸傲山庄”里人才济济;聚集了各邦人士,因此天资聪颖的冷绯衣通晓数国语言,从西域外语到南国方言均有涉猎,其中自以母亲故乡的语言最为娴熟;二宫神保点了点头,随即站起身来,对八神义浩吩咐着:“把她带回城里去,好好照顾。

    “是。”八神义浩垂首应是。

    原本对于二宫神保的措施应该是一定会出官劝谏的寺泽敏男此刻却一声不吭,脸上的表悄痴痴呆呆,彷佛完全丧失思考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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