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以前楼起曾经在书上看过对“江湖”的描述,她一直以为那是一个遥远的地方。在那里没有朝廷的管辖,杀人也没关系,谁把谁打倒,谁就是真理。人们不用劳作,没有男女之别,大家可以坐在一起喝酒、吃肉,而且口袋里永远装着满满的花不完的银子。从莫邪山庄走了一圈回来,她更觉得其实江湖和朝廷很像,都是强者聚集的地方。谁有钱有权有势,谁就是个中人物,谁就可以为所欲为。这种地方,她还是不去为妙。
“你真的不再去见你的师兄了?”她无所谓,就怕他师父在地底下气得冒烟。
必于这个问题诸葛少考虑了很久“凉夏说师兄他过得很快乐,比天底下大多数的男子生活得都更快乐。我也能想象师兄他每天忙着无字酒庄的事务,回去后和自己的娘子、孩子相聚的笑容。就是想到了这一点,我忽然觉得师父交给我的任务没那么重要了,心里顿时放下了这个沉重的包袱。过段时间,等我闲下来了会去见见我的江师兄,不过我不是劝他去做回武林盟主,而是想看看他究竟有多快乐。”
说起来奇怪,自从那天听了凉夏描述师兄被“欺负”的幸福生活,再看到狂澜被凉夏折腾得惨歪歪却依然不改初衷,他的心中突然浮现起面前这双小眯眼,好像有根线系在他们中间,解不开,理还乱,不知道这是一根什么线。她学问那么好,不知道她知不知道?
算了!还是下次再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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屁股搭在椅子上,诸葛少的腿跷着桌子面,悠哉地晃着双腿,他斜扫了她一眼“我的故事都说完了,精不精彩啊?”
楼起给予的评价是:“非常精彩,比一出传奇剧还好看。”
“既然你这么满意,是不是该说说你自己的故事?”他可是商人,商人从来不做亏本生意的。青楼女子卖笑,恩客你还不赶紧掏银子。
“我我没什么故事好说。”眯着眼,楼起端起书想继续看下去“我的人生都是和书联系在一起,涸戚燥很无聊,你不会想知道的。”
“你不想说,那就让我来说吧!”难得能有机会让他这个浪荡子来做表演,诸葛少这就上场了。
“那天在莫邪山庄,凉夏用一块纯金打造的金牌打发了那帮名利熏心的江湖人士,我记得那块金牌上面刻着一个‘香’字。她说那是当今皇上、皇后御赐的金牌,同时赐予了她‘天下奇女子’的称号。凭着它,凉夏可以向武皇后要求必要的决断权,也就是说它象征着皇族的势力。凉夏还说这种金牌共有三块,你听后喃喃自语了一番,后来我听你说凉夏是三香中的‘酒香’。当时我就在想,如果凉夏是’酒香‘,那么另外两块金牌在哪里,另外二香又是何香?”
这个问题他想了很久,直到
“直到我们回来的路上你说要去看望家的二小姐望断云,我这才想起来,如果世间有三位奇女子,那望断云不用说,绝对是其中一位。我常年在生意场上打滚,久闻望断云的大名。传说她从十四岁起执掌望家八字六十四商行,下属分舵总计超过两百家。不管这传言是真是假,她一个姑娘家在四年的时间里将望家势力扩大一倍,让‘天下首富’的名号遍布中原,这却是大家亲眼所见的事实。如果我猜得不错,她就是三香中的‘钱香’,她也有一块和凉夏一样的金牌。这样看来,只剩下最后一块金牌,最后一香”
不用他再多做推断,楼起将一块亮锃锃的金牌放在于他面前“这是第三块金牌,我是武皇后娘娘亲赐的‘天下奇女子’之一,也就是最后一香书香。”
早点招了不就好,他诸葛少虽然识字不多,可头脑不笨,要不然也不可能把诸葛家的生意做得直上高楼。还记得楼起初次见凉夏的眼神就好像她们曾经在哪里见过,随后她又去见望家二小姐望断云。诸葛少再一联想天下奇女子中的“奇”字,如果望断云的经商手段、那凉夏的酿酒术能称作“奇”那么阿起的学识绝对也是一奇。只不过,他觉得她更奇的是迷糊,居然相信他拥有像鸟儿一样自由飞翔的特异功能,整个一书呆子。
不过他那点小聪明还是有想不通的事“你都有皇上、皇后御赐的金牌,怎么会跑我们家来当西席?”摇晃着手中的金牌,楼起像在看着别人的东西。对着烛光,她的眼睛缓缓睁开,目光却更加的迷惘。“有一个家族,每代生下的女孩都要从小接受培养,培养成世间最有学识的女子,她要比天下大多数的男子都更有学问。然后,在这一代的女孩子中间挑出最优秀的那一个,送到宫中做女官。她要做公主的师傅,长年陪在公主身边为公主熏染上良好的学识。等到公主成年出嫁后,当朝皇后会为公主的这个师傅在诸位王侯中挑选一人,将她嫁出去。迎娶她的这位王侯可以另娶他人为妻,两个女人同时有着正妻身份,彼此间不分大小。
“就这样,这个比天底下大多男子都更有学问的女孩就这样过完她的一生。这样的命运在这个家族里延续了八代,有八位女子重复着同样的命运。这八个人中最长寿的一位活了二十九岁,最短命的在出嫁后半年内就病死了。当然,她们都享有等同皇族的葬礼,但是最高规格的棺木也同样埋葬了她们追求幸福和快乐的权利。”
诸葛少明白了“你就是被选出来的第九代女官?”
木然地点点头,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袒露自己的身份。“我们楼家这一代中共有十四位女孩子,最后我被选出做太平公主的师傅。不知道算不算幸运,皇后娘娘非常赏识我的才学,她赐给了我这块金牌。那天我看书忘了时间,等到太监来催我的时候,凉夏和断云已经接了金牌离开宫中,我从偏角门边看了她们一眼。望家商行经常为宫中置坝讷西,我和断云经常能见到面,彼此间很是熟悉。这次去莫邪山庄是我第二次见到凉夏,所以觉得面熟,一时间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直到她亮出金牌,我这才回想起来。”
原来她真的是公主的师傅啊?上一次诸葛少和她争论的时候,她就说自己是公主的师傅,当时他压根不信,没想到这世上什么怪事都有。不仅二十五岁的浪荡子会找个十七岁的姑娘做夫子,这夫子还是公主的师傅。这么说,他诸葛少和公主是同窗喽?
“可你怎么能离开皇宫呢?我是说,你既然是公主的师傅怎么随随便便就来到江南了呢?”
“半年前太平公主出嫁了,我已经不再是她的师傅。”听她这么说,他的心顿时乱了起来“这么说这么说你很快就要回到皇宫中,让皇后娘娘为你挑一个肥头大耳的王爷嫁了?”
听他的口气怎么好像是要把她这只小绵羊丢进狼窝的感觉?楼起笑了笑,轻声说道:“不!我不要成为第九个短命而不幸的女子,我不要这样的命运再发生在我身上。公主出嫁后,皇后娘娘问我相中了哪位王侯,她说她要为我做主,我拿出金牌请她还我自由。我要读遍天下书,行遍天下路,我不要被束缚。在我的恳切央求之下她答应了,所以我才能来到这杭州城,并且得以成为一个浪荡子的女夫子。”
说得人家还怪不好意思的,诸葛少挠了挠脑袋顺势岔开话题:“这么说你还有家人?那你都不想回家看看吗?”
他轻易踩到了她的痛处,默默地摇着头,楼起的手指无意识地抚摩着那块给天下女子最高评价的金牌。“楼家的每个人都知道将女儿送到宫中做女官就是给她不幸的开始,但是每一代的长辈都拼着命地想把自己家的女孩送进宫中。楼家的规矩是,谁家的女儿被选进宫做女官,她的父亲就成为整个家族的族长,享有全族人的尊重,可以拥有数不尽的财富和最高决策权。对他们来说,这代表着荣誉、金钱和权利。”
诸葛少不屑地撇了撇嘴“我怎么感觉好像在卖女儿?”
“你的形容真是一针见血。”
又说他听不懂的“四字真言”他翻了一个白眼“我要是你,我从小就不读书,不做最优秀的那一个就没人指望我进宫做女官了吧!”
“你以为每个爹都跟你爹一样好说话吗?我们姐妹几个要是不读书就不给吃饭,书读得不好吃饭的时候就得站着,背不出文章还会被打得很惨。”就是因为年少时的记忆太过深刻,所以她离开了宫中也不想回家,她不想自己好不容易争回的命运再被利欲熏心的爹所摆布。
这天底下还有这样的事啊?诸葛少可是头一次听到,小时候他就是上房揭瓦,爹也就扯着嗓子喊两句。老爹刚要开打他就跑,反正他也追不上他,或者他压根没认真地想打他?
凑近她,他的语气不乏可怜她的意思“你小时候就这样过的啊?那不是很惨很惨很惨?”
“虽然惨,也不至于要用三个‘很惨’来形容。”知道他可怜她,不用说这么多遍“其实我挺喜欢读书的,读书很有意思,能知道很多平常人不知道的东西。”
瞧见了吧!这就是正宗书呆子的想法“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摆弄着手里的金牌,楼起皱起了眉头“以前在宫里的时候,说是公主的师傅,其实公主根本不要我这个不懂得享乐的人跟着。她总是和达官贵人们玩着新奇的游戏,我只要安静地待在一边就好。很多人慕我这个公主师傅、皇后器重的名声而来,求我的字,听我说文。其实他们只是在附庸风雅,想借机讨皇上、皇后的欢心。而真正有学问的人根本不把女子放在眼中,在他们看来,一个姑娘家懂得什么,不过些须识得几个字罢了。”
这就是为什么她那天见到满口假学问的“白眼狼”会那么生气的缘故。放下手中的书,楼起难得一次可以和人说说心事,这个人竟然还是自己的学生。
“我早就厌恶了这种生活,所以一得到皇后娘娘的首肯我就马上出了宫。原本我是想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将书中所描绘的地方通通走一遍。可等我的脚落在真实的土地上我才发现,我所了解的世界太小,和书上所描绘得完全不一样。可以让我读的书越来越少,我的生活好像完全失去了目标,我不知道风往哪个方向吹,我也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做什么,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的眼舒缓地睁着,不似以往的小眯眼,可她的眼神却是扑朔迷离。和往常拿着家法棒吆喝他看书的女夫子,和那个蒙着双眼感受春日的女子,和那个喝得醉醺醺嚷嚷着要他带她去飞的女孩完全不同。失去了前进的动力与方向,就像一块失了光泽的玉,少了那份回荡在天地间的灵气。
有一个声音在诸葛少的脑中回荡,相比之下他更喜欢看见那个闪动着灵气的小眯眼。有一股冲动,他伸出手臂捉住了她的手“我知道你为什么存在于世间。”
“你知道?”她寻寻觅觅找了这么久的答案竟在他心中?
“别小看我,虽然你认得的字比我多,学问比我高。但这世上,一样有我知道而你不知道的事。”他得意洋洋地笑着“你为什么会存在于这世间,答案很简单:为了拯救我这个不学无术的猪少爷啊!”压根没把他的话当真,楼起只是冲他展露了一朵微笑“会使用‘不学无术’这个成语,你的确有进步啊,猪少爷!”这世上有人自己称自己是“猪”他还真不是一般的浪荡啊!
她不信,那他就说到她信为止:“你想啊!在宫里,公主有自己的夫子,你只是一缕熏香,把她熏得有几分书香味,完全是可有可无的装饰品。可对我这个‘猪少爷’来说就不同了,没有你,我到现在都无法把自己的名字写得端正,我也认不了那么多字,读那么多文章,更不可能说出这么多四个字四个字的真言。阿起你看,你在我身上的功效是不是很大?”
这样想想,楼起还是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学识原来还能管点用处。偏过头,她眯起眼看他“你这样说不后悔吗?”
“我为什么要后悔?”他是男子汉大豆腐,他说出的话干吗要后悔?
双手环胸,她提醒起自己的学生:“在我决定当你的夫子时曾说过,若是三个月之后你一点长进都没有,就算我教导不利,我没有能力,我自动退出夫子的位子。我知道你不想有个十七岁的女夫子跟在身边,也不想花时间泡在书房里,可是如果你承认我这个夫子对你而言的确有用,那我就会继续留在诸葛府,你不觉得是种负担吗?”
他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诸葛少再次学会使用四字真言后悔莫及。“算了算了,我说都说了,还能怎样?不是说什么男人说句话,就什么马都追不上嘛!我既然说都说了,我才不后悔呢!”
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楼起翻了一个白眼,看样子她这个女夫子的责任还挺重大。
瞧着她嘴角带笑的模样,诸葛少的心渐渐变得舒展,像是将春天包容在了身体里,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他开始觉得其实有个女夫子跟在身边也没什么不好。就像狂澜放下二十年的仇恨背起凉夏这个包袱一样,狂澜都能乐在其中,他这个“猪少爷”凑合凑合感觉还行。所以
“阿起,你想留在诸葛府多久,就留多久,直到我的学问跟你差不多为止。”这一天估计是不太可能会到来。
在她还没找到新的目标之前,她决定听从他的安排留下来继续做一个女夫子。“好吧!接下来希望我们能相处愉快。”
冲着她恢复精神的小眯眼,他笑得疲塌“如果你把诸葛家的家法棒收起来,我们的相处会更愉快的。”
“我尽量吧!”也就是说,在某些情况下不排除使用武力解决问题。眼珠子忽悠一圈,诸葛少计划起来“时间不早了,你看书,我去红妆楼走走,隔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最近生意怎么样。”说着他的脚步向外挪移。
没等他走出门,身后传来一阵阵家法棒敲木头桌面的声音,伴随而来的还有女夫子的呐喊声:“酉时已到,该做晚课了,你休想找机会偷溜出去。”
他干笑着走到了书桌面前,对着那双凌厉的小眯眼笑得子诩歪了;“我我哪有?”声音有点虚虚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