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账当然是跟爹算,除了他再没别人有此等殊荣。
不过,爹总算是暂时没事了,可他还不知死活地跟在了娘的后头,嘴里嘀咕着:“她今天已经很累了,望家那边又要她操心,真是的!”
没办法,谁让我娘做生意的脑袋实在太厉害呢!从我懂事起,大姨夫和三姨夫就喜欢翻我们家墙头。最近,大姨夫和三姨夫不知道又闯了什么祸,肯定是找娘出主意来了。娘最多只会提点建议,不会出手相救,她说这是望家的气数,她无心回天我注意到她说的是“无心”不是“无力”
她还说如果我糊里糊涂地过着日子,以后西洲居也会跟望家一样。我知道,娘并不指望我赚多少钱或是守住第一葯行的招牌,她只是希望我能按照自己的方式活得明白,活得精彩。我的方式已经定下来了,我要跟爹学医术,也要学娘的经商之道。医术可以救人性命,学会它挺有帮助;经商可以让我生存下去,这是一个男人立足之本。再说我爹娘可是两方面的天才,我干吗放着精华不取?
我听下人们说,当年我娘主持望家的时候,望家可是天下首富。可是看着现在的望家,我一点也找不出“天下首富”的感觉。算上比路边小摊大不了多少的店面,总共也就五家店。表兄妹们请不起夫子,姨娘们就把他们送过来和我一起读书。可是他们太笨了,我六岁的时候就读完了四书五经,他们还在那儿啃诗经。
爹是有教过我不可以凭借自己的聪明来鄙视不如自己的人,可是没办法笨蛋就是笨蛋。所以宝儿才会喜欢我,不喜欢我那个喜欢她的表哥。其实宝儿是我奶娘的小女儿,比我小两岁,我把她当妹妹。爹很疼她,像疼自个儿的女儿。有一次,娘看见爹抱着宝儿玩,她叹了口气,说了—句我不大听懂的话:“我欠他一个女儿。”
我把这话告诉了爹,问他是什么意思。爹沉默了很久,摸着我的头说:“你娘身体不好,为了她的身子着想,我决定只要你这么一个孩子。她知道我很想要个女儿,所以总觉得欠了我什么。其实她不知道,我有多感谢多感谢她能好好地活下来,为我活下来。”
那天晚上月亮很漂亮,我看见爹抱着娘坐在东厢房的回廊上,他们一人一句念着念着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单衫杏子红,双翼鸦雏色。
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日暮伯劳飞,风吹乌桕树。
树下即门前,门中露翠钿。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青如水。
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忆郎郎不至,仰头望飞鸿。
鸿飞满西洲,望郎上青楼。楼高望不见,尽日栏杆头。
栏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卷帘天自高,海水摇空绿。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我知道这是一首南朝乐府,它的名字就叫西洲曲,我们的住处西洲居就是因此得名。或许有一天,我也会在这西洲居和一个女子朗朗念着这首民歌。那个时候,娘这个“阎罗王”和爹这个“活神仙”一定还守着他们心中的那个“西洲”吧!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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