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住亲手处置你不听话的儿子?我怎么从没看到你这样心疼过我母亲,那个嫁给你、全心全意扶持你数十年的妻子!”
顾父勃然大怒,反手又给了他一耳光。
“闭嘴!不许提她!”
冷笑着擦了擦嘴角,顾修白阴狠地瞪着父亲:“为什么不许提她?难道你没有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甚至为了结交维希城城主,派人将母亲弄昏,送到他府上?你连自己的妻子都可以牺牲,难道还会害怕再多牺牲一个?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杀了我这个不听话的儿子,来啊!”
顾父震惊,显然没想到这件事会被知晓,很快他收起惊诧,恢复了平静。
“哼,你懂什么,为了达到目的,有些牺牲是必须的!”
“她是你的妻子!是我的母亲!你怎么能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情来!她全心全意爱着你和我们的家,你却这样对她……就好像她只是一个不用花钱的女支女!”
“够了!你这个蠢货!”顾父成功地被激怒了,他喘着粗气,与儿子对视,“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我这样做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保全顾家,你明白吗?如果我们不努力往上爬,不跟那些有权有势的大人物保持良好的关系,他们跺一跺脚,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我们……你享受了家族这么多年的余荫,直到现在还没有搞清楚自己该为这个家族做些什么,我真是太失望了!”
顾修白像是从来没有认识过似的,怔怔盯着父亲的脸。他发现父亲老了,眼角眉梢爬上无数纹路,鬓角藏着星星点点的银光。
“姜沁就算有千不好、万不好,但是你记住,这个女人是我精挑细选才放到你身边的。修白,我的好儿子,父亲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给你铲除未来道路上所有坎坷……你记住,女人就像衣服,没有了还可以再换。至少你可以选择一个对你死心塌地,好掌控的女人,而不是总惦记着会从你手指缝里逃出去的女人。我说的话,你必须牢牢记住。”
一字一句,如同淬毒的利剑,扎得顾修白灵魂千疮百孔。
当他无意中撞见父亲最信任的副官,偷偷与维希城城主心腹联系,他起了疑心,在宴会中偷偷离开,跟踪副官,没想到偶然撞见故人,他心神俱震,多听了一会儿,再跟上去时就看到副官派人将一个裹在毯子里的人带出城主府,夜色中,顾修白瞥见一条软绵绵垂下的胳膊,胳膊上熟悉的光芒一折——那是母亲最爱的一只镯子,是父亲求婚时送给她的,算不上多么名贵,却代表了一份心意,母亲总是随身带着,精心呵护,舍不得摘下。
联系到父亲这次匆忙前来联邦,某些异样的情形和联邦对他们冷淡轻蔑的态度,顾修白苍白着脸,把所有事情都想通了。
愤怒、失望、痛恨……种种情绪交杂在一起,让顾修白决定做一些事情来挑衅联邦、挑衅父亲的威严。
他恨生下自己的这个男人,更恨透自己继承了与他有关的一切。
顾修白最想抹去的其实是自己存在的痕迹。
当他帮助谢小颂他们逃走后,顾修白带着姜沁迎上联邦军方的搜索部队,其实他已经心存死志,可惜他没有死成,被父亲派去的人保了下来。
顾修白失魂落魄地离开那间密室,他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他憎恶自己身体里流淌的邪恶肮脏血液,每一根跳动的血管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罗网,悲哀的命运将他罩住,仿佛有一道魔鬼般冰冷的声音在他耳畔轻语。
堕落吧,忘掉最后的良知,彻底变成一个没有血肉的行尸。
只有那样做,他才能割舍掉灵魂里让他痛楚不安的部分,心安理得地成为一个没有思想和感情的刽子手……
※※※
谢小颂发起了高烧。
昏昏沉沉,一直不见好转。
他们一路辗转离开海洋之星后,并没有贸然动身离开联邦,而是利用琳强大的情报网,在一个又一个小行星之间穿梭来回,避开联邦愈发严密的追踪。
他们无数次陷入险境,又在数人的努力下,力挽狂澜,成功熬过了最艰难的几天。
谢小颂就是在一次非常危急的分头行动当中吸入某种有害气体,硬撑着与同伴们回合后,她望进那双温暖坚定的金红色凤眸中,知道自己安全了,她放松神经,陷入昏睡。
之后数天,谢小颂病情反反复复,船上数人对她突如其来的病情束手无策。
“不能继续拖延下去了。”齐骁骁担忧地说,“把小颂交给我,我带着她,两个人目标小,反而容易脱身。琳,我命令你全力协助夏团长,把他们顺利送回玫瑰星系。”
基伦·李不满地张口,想要反驳,被夏柏按住。
与齐骁骁对视了一会,夏柏垂下眼帘:“我赞同他的提议。臭小子,别忘了你父亲的状况也不乐观,他遭受了近距离的高当量爆炸,如果不是元帅常年保持战斗习惯,而且还有他的座驾机甲保护了他的身体要害,否则你只能找到一具残破焦黑的尸体……好了,就这样决定,兵分两路,你姐姐交给他,我们架势赫尔墨斯号回航。”
基伦·李目送青年抱着姐姐跳出船舱,没入深邃无边的宇宙,一道金红色划过,消失在他们视线当中。
他回头看了看异常沉默的夏柏,又看了看那个冷美人,撇撇嘴,把脑袋埋进臂弯中。
其实他很想说,既然要治疗姐姐,为什么不带她回坦尼克星?
等见到母亲,无论是什么疑难杂症都会迎刃而解,不是吗?
夏柏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又顺手递了一杯到琳手边,他坐下来,跷起双腿眺望舷窗外浩瀚的星空。
他轻轻按着左胸,那里的闷痛越来越淡,总有一天,一定会彻底痊愈。
有些人,有些事,他早就该学会放手。
他看着长大的小姑娘找到了一个值得托付的好男人,他不能再继续沉溺在亦父亦兄的保护欲中不可自拔了,他必须振作起来,积极地往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