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青鸾的请求

    舱门紧闭。

    门内，谢小颂平静地躺在床上。

    药物作用使得她陷入了漫无边际的沉睡，然而她的意识世界中并不平静。

    谢小颂在雾中艰难前行，雾气呈现出奇异的淡淡青色，于周身缭绕，让人仿若置身仙境之中。远处传来空灵的啼鸣，谢小颂蹙眉，那声音听上去隐隐带有痛苦之意，她想要一探究竟，想要帮助对方。

    然而无论她怎么走，始终在迷雾中徘徊往复，找不到出路。

    梦境中的产生的焦躁不安，连带着让躺在床上的女孩不安地蹙起眉，发出模糊的梦呓。

    天花板一角，通风口后露出一双明亮的金红色眼睛，听见舱房里的动静，他加快了动作，灵活的前爪将通风口拆开一道可以出入的缝隙，轻身一跃，四足稳稳落地。

    警惕地回头张望了几眼，金色小猫蹲在床头，低下头用鼻子拱了拱她，看她睡得不安稳，他眼中写满了担忧。

    “小颂……”良久，房间里响起一声轻叹，“很抱歉，我暂时不能恢复身份，将你从这里带走。”

    “我的名字是诺维·莱恩，来自遥远的狮子星系，隶属于莱恩帝国皇室。在我的身体里，流淌着某种特殊血脉，据说，它来自先祖与拥有强大力量神秘生物订下的契约。先祖可以化形为狮子，拥有无畏的勇气与坚韧不拔的意志力。后来，先祖统一了整个星系，建立起强大的帝国。作为莱恩家族的后代，我们同样继承了血脉中的能力，璀璨明亮的发色与瞳色，是莱恩皇室的标志。”

    “我刚出生不久，就可以化形为幼猫，父皇与臣子们欣喜若狂。我注定将要肩负起一整个星系，帝国的荣辱兴衰。”

    “然而随着我逐渐长大，眼看即将迎来册封礼，依然无法化形为成年雄狮。完整化形是血统纯正、力量强大的标志。于是我服下能够暂时改变显性基因的药物，悄然离开狮子星系。”

    “我没有想到会遇到你被星盗劫杀，顺手救下你。后来，因缘际会，我们再次相遇。”

    “小颂，你无法谅解身边的人欺骗你，隐瞒你。你明明知道我有很多秘密没有告诉你，为什么你却从不向我追问？”

    “每一次被你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我都不由自主心生愧疚，并感到羞愧。我努力说服自己，为了安全起见，让你知道的越少，对你越好。”

    “联邦的人费尽心思要将你从自由联盟带走，星盗也来插一脚。自由联盟并不太平，你身边屡屡发生危险，有人暗中对你不利。只有把你放在我能看到的地方，我才能安心。但是，我要继续在宇宙中寻找剩下的图腾碎片。现在我的力量并不稳定，只能暂时用这个形态，在旁边保护你。只有尽快拿回属于我的力量，当下次再发生类似的情况，我才能够及时保护你……本想守护你的安宁，却总是事与愿违。小颂，我该拿你怎么办？”

    睡梦中的女孩似乎感应到属于他的气息与温度，紧锁的眉心松开些许，孩子气地皱皱鼻子，偏过头，在枕头上蹭了蹭。

    金红色眼睛温柔地注视她睡颜，瞳孔中仿佛映着整片浩瀚深邃的星空。

    距离很近，逆光为她勾勒出淡淡光边，他抬爪揉开她眉心间的纹路，又在她唇上飞快地碰了一下。耳朵倏然竖起，外面传来脚步声。依依不舍地再看了她一眼，他飞快蹿上柜顶，扒着天花板钻进通风口，一切恢复原样。

    “滴——”

    安全锁打开，一行人推门而入。

    夏柏朝身后做个噤声手势，径自走到床边，弯下腰细细察看女孩的情况。

    “呼啊，老大，我睡得好好的，你干嘛把我拖起来……”眼神呆滞无神，佝偻着身子头上顶着睡帽的苍白青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一指沉睡中的谢小颂，夏柏低声道：“我不放心，艾伦，你给她检查一下，看看那种药物对她会不会产生不良反应。”

    艾伦沉默了几秒钟，转身提脚就走。

    “站住。”

    “老大，请你尊重我的专业素养，我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神经外科医学天才！不要把我当成看头疼医感冒的庸医！”艾伦表情很是气愤，他用力将垂下来的帽尖甩到脑后。

    夏柏二话不说，出手拎住他后领，提到谢小颂床前：“立即全面诊断。”

    艾伦敢怒不敢言，努力撑起眼皮，慢吞吞地掏出随身仪器，刺破谢小颂指尖采集血样：“……既然担心，就不该下这么重的剂量。这种新型神经麻痹药物是我研制的，还没有经过临床试验……”

    拧着眉的夏柏淡淡瞥他一眼：“专心做你的事。”

    “……那个，老大，”忙碌了一阵子，艾伦忽然注意到了什么，“好像不太对劲。”

    夏柏惊道：“怎么了？”

    艾伦指向仪器：“脑电波异常，这种药物应该可以造成目标全身神经麻痹，大脑会因此进入沉睡，而不是产生如此活跃的脑部活动……唔，出乎意料的反应吗，真的很有趣，也许应该做个脑部切片进一步观测数据。”

    艾伦眼睛闪亮，愈发兴奋，说着就要掏手术刀。

    夏柏警告地瞪去一眼，抬臂拦下对方：“这艘船上的所有人，只要你有办法，可以对他们任意做人体试验，除了她。”

    艾伦满脸失望：“啊啊，我就知道会这样……好了，除了脑电波异常之外，这位尊贵的客人一切正常，老大，你又浪费了我宝贵的睡眠时间，这是对天才大脑的摧残！”

    懒得跟他废话，夏柏俯低身子，摸了摸谢小颂额头：“有什么办法可以缓解她目前的状况？她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

    “抱歉，人类的大脑蕴含各种可能性，我无法断言，强行用药的话，会不会对她大脑造成永久性损伤。天才医生艾伦能够给你的建议就是——随其自然。”

    夏柏目光晦涩，沉默不语。

    门板被叩了几下，将头发染成白金色的桀骜少年吊儿郎当地靠在墙上，他偏过头来，看向夏柏：“嘿，老大，他们让我过来通知你，有大鱼上钩，追着咱们跑。你得上去主持大局，不然的话，咱们可就真成了鱼饵。”

    夏柏不耐烦地站起身来：“谢了，基伦·李，你帮我把艾伦送回医务室，我这就上去。”

    懒洋洋地摆摆手，少年一把揪住艾伦的睡帽，拖了人就走。

    倾身摸了摸谢小颂鬓发，夏柏表情有些黯然：“……对不起，小颂。”

    转身离开之际，夏柏若有所思地抬起头，犀利视线投往天花板通风口。是他眼花了吗？余光似乎瞥见有金色的东西一晃而过。

    摇摇头，夏柏退出去谨慎锁好舱门，一面赶往指挥室，一面通报全船，要求所有人各就各位，准备迎战。

    等待了许久，金色小猫再度掀开通风口，轻巧地跳下，盘在谢小颂枕边，静静陪伴着她。

    ※※※

    青色的雾时而轻薄如蝉翼，时而浓得化不开。

    谢小颂在雾中穿梭。

    她留神倾听，缥缈不定的哀鸣声又近了。

    “你是谁？你需要帮助吗？”站在茫茫雾中，谢小颂试图与对方沟通。

    “呜……呜……救救我……”

    这次，她听得更清楚了一些，谢小颂低下头，发现自己手里多了一盏灯笼，她举起手来，灯笼散发出融融明光，照亮了漫无边际的大雾，渐渐地，雾朝两旁退去，现出一条石子铺就的小径来。

    呜咽的哀鸣断断续续从远方传来。

    谢小颂提步循声而去。

    身后，雾再度聚拢，变浓，遮住了那条小径。

    只能往前，无法回头。

    谢小颂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她发现越往前，雾气越淡，逐渐能够看清四周雕栏玉砌的建筑物，这是……上古遗迹？

    有一个热衷考古的父亲，谢小颂不至于对人类古文明毫无所知。

    她内心受到了很大的震撼，在人类第三次迁徙后，整个宇宙人类文明世界中，统统将第一次大迁徙时代之前的文明称为上古，许多珍贵的资料只能通过不完整的影像保存下来。

    与印象中的残垣断壁不同，这里的建筑物看起来就像是定格在它们最光鲜的时刻，完全没有任何时光留下的痕迹。

    隐隐有某种预感，谢小颂加快了步伐。

    绕过一截斜向上的古木，映入眼帘的是一潭清澈幽深的泉眼，一半是水滴成冰，一半水沸腾冒泡。泉眼中间，一只通身青碧的巨大禽鸟匍匐着，翅膀微微抖动，眼睛半阖，大滴大滴泪珠往外涌落。

    “是你……在召唤我前来吗？”谢小颂举起手中灯笼，怔忡地看着那只巨大而美丽的生物。她注意到，那只鸟儿的翅骨被锁链深深钉穿，凝固的鲜血在锁链上留下了发黑的痕迹。

    身体动了动，带得锁链一阵乱响，不甘地仰起头发出悠长的哀鸣，那只鸟儿低下头来，睁开清澈的碧绿眼睛，认真打量谢小颂。

    谢小颂不由感慨，好漂亮啊，这么美的眼睛，比贵妇人炫耀的名贵绿宝石更璀璨明亮。

    “吾……等了数千年……汝是第二个能够来到这里的人类。吾可以将力量赋予汝，汝必须替我找到解除枷锁的办法，人类，汝可愿意？”

    眨眨眼，谢小颂完全回不过神来。

    这是什么展开？难道自己无意中掉进了隐藏地图，触发某种神秘条件，遇到了超级大BOSS？

    “你是妖怪吗？”谢小颂说，她又继续补充道，“不，我不是说妖怪不好，你看起来充满了力量，很强大很美丽……”

    “吾乃上古神鸟，人类曾经崇拜吾，将吾奉若神明，出现在图腾中，接受顶礼膜拜……然而，随着人类逐渐开化，科学代替了崇拜。失去人类的信仰之力，吾与同类遭到放逐。吾被锁住双翼，囚禁于人类无法达到的这个空间缝隙中，等待了数千年……永世无法挣脱。”

    碧色眼珠转了转，盯着谢小颂。

    “吾向往有朝一日，能够挣脱枷锁，重新回到可以自由翱翔的天空……人类，汝愿意帮助吾吗？”

    谢小颂转头看了看对方，被锁链钉穿的伤口深可见骨，她面露不忍，喃喃低语：“当然了，被强行剥夺飞翔的自由，实在是太可怜了。可是，我要怎么做才能帮助你呢？”

    “吾名……青鸾，当你需要时，可默念吾的名字。”青鸾抖了抖长长的翎毛，挣扎着立起身，锁链铛铛作响，它眼中一闪而逝痛楚之色，“吾允许汝拥有一部分属于上古神明的力量，希望汝可以为吾寻找被夺走的法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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