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一

微笑：“我今天主动来这里，是你请我。要是等到明天才过来，恐怕就是你强迫我了。”

    “他没说错，你真的很聪明。”

    “只是因为报酬很诱人罢了。”

    老庄笑了笑，手掌摩挲了下自己的裤子，试探性的问道：“那你是否知道我要求助的事情呢？”

    纪灵平淡的目光在房子里转了一圈，昏暗的灯光下她盯着东南角那里看了片刻，最后面无表情的收回目光，看着眼前的男人。

    那目光清冽的像把刀子，可偏偏里面毫无想要表达的内容。

    被她这样盯着，老庄眼皮很急促的跳动起来，肥胖的身子有些颤动：“纪小姐可是看出了什么？”

    纪灵不答反问：“我能看看您的孩子么？”

    老庄努力的笑了笑：“天太晚了，他已经睡着了。”

    纪灵吸了一口气，然后又很轻很轻的呼出来。

    “庄先生，”她忽然开口“您是准备放弃那个孩子了么。”

    老庄被她突兀的话吓了一跳：“这，这怎么说？”

    纪灵挑了挑嘴角，看着房间里昏暗的灯光开口：“您的眼睛受不了强光的刺激吧？”

    “年轻的时候生了一场病，眼睛就落下了毛病。”

    “那您的腿呢？”

    在朦胧的光线里，老庄额角有看不到的汗流下来：“小的时候，感冒没来得及看，有些小儿麻痹，年纪越大，病越严重，这双腿就这样给废了。”

    纪灵沉默了一下：“先是给了他一双腿，又给了他一双眼睛，您现在，又准备把自己的孩子先给他，我很好奇，他到底许诺了你什么条件么？”

    老庄被她的话吓了一跳，说话的时候竟然结巴了一下：“这……这是……什么意思。”

    纪灵看着他，眼睛里有暗淡的光芒闪过“庄先生，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忙，我绝对不会扔下你不管，但前提是你先跟我坦白，不然谁也帮不了你。”

    老庄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空旷的客厅里忽然变得安静的要命，连呼吸声都仿佛要一并消失。

    窗外灰色的天空已经完全黑掉，狰狞的黑色犹如一只桀骜的野兽，吞掉的所有的星光。腥热的风吹动厚重的窗帘，拂过两人的面颊。

    纪灵闭上眼睛，听到天边有滚滚的闷雷声响起。

    她轻轻的开口：“放过你的孩子吧。”

    老庄没有说话，苍白的脸满是犹豫。

    纪灵心里盘算了下时间，眼中开始显出一点不耐的神色。她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

    这男人如此窝囊，到底是有多大的勇气才能走到这一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客厅里依旧毫无声响。纪灵对旁人的耐性本就少的可怜，再加上她一直不乐意做这桩生意，终于再也没有心情陪他这样耗下去。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长至膝盖的头发随着她走路的动作微微晃动，向上卷翘起来的发尾划过黑色的空气，然后贴在裤子上不再乱动。

    “既然庄先生不愿意合作，那我只好先说再见了。”

    老庄坐在那里没有说话，纪灵嘴角轻轻向上挑动，转身就要离开。

    “纪小姐，先生正在考虑，何不再等他一下。”电梯门却在这时候“叮咚”一声开了，下午见到的那个老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纪灵嘴角轻佻，有些讽刺：“是你们自己不想合作，怪不得我。”

    “先生只是需要一些时间来考虑罢了。”老人叹了口气，看了看坐在沙发上沉思的老庄，脸上露出颇不同意却又无奈的表情。

    “老人家，每个人都很忙的。”纪灵走到电梯口，把手指放在电梯门的开关上，顿了下，又接着开口：“更何况还有你在这里，如果他想通了，也并不是非我不可。”

    老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和蔼的开口道：“吴某活了大半辈子，纪小姐是我遇到的第一个如此有天赋的人。眼力如此毒辣，就连“他”也是比不上的。”

    纪灵平静的看着他。

    吴老头继续说道：“可惜，吴某在三年前给自己下了血咒，没办法再帮先生做任何事情了。”

    “你很聪明，废了一双手，延长了二十年的寿命。庄先生要是有你一半的智商，也不至于走到如此境地。”

    “吴某只是方术士，和先生不一样。”

    “术士也是可以规劝人的。”

    “明人不说暗话，纪小姐最是清楚那是怎样的一个人，吴某废了一双手才保住的一条命实在不想就这样折在别人手里。”

    这位老人家倒是坦诚的令人无言以对，纪灵在沉默的时间里转头看了一眼老庄，见他像失了神志一样，呆愣的坐在那里不动，轻声对着吴老头说道：“你也看到了他那个样子，除非他自己愿意，不然我帮不了他。”

    吴老头没有说话，有些神伤。

    “你年纪比我大，我尊称你一声吴老伯。我不喜欢在别人的地方过夜，如果第二天他想清楚了，你们就再去找我；又或去的晚了我不在，那我们缘尽于此。你是术士，或多或少都了解我们的规矩，我真的要走了。”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纪小姐的。”

    纪灵把头发盘进遮阳帽里，对着吴老头摆了下手：“客气了。”

    老吴按照礼节对着纪灵浅鞠了一躬，然后替她按开电梯门：“纪小姐慢走。”

    纪灵轻轻的点头回礼，抬脚就踩进了电梯里。两扇不锈钢的门在眼前缓缓合上，她伸出手指按亮了那个“1”的按键。

    一秒、两秒、三秒，几十秒过去了，电梯竟然毫无反应。

    纪灵后退了两步，把背靠在电梯壁上，轻轻的仰起头看向了头顶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