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道理。”
“那就有劳大人了。”绣云以为他答应了。
顾天佑马上又接下去说:“我保证会让方老少喝一点。”
“你”绣云一脸着恼,怒气也缓缓上升。“大人身边应该有师爷、有长随和跟班,还怕找不到人陪你喝两杯吗?”
“可是我却偏偏跟方老最为投缘,说话也最为投机,这可怎么办才好?”顾天佑佯装出困扰的表情,接着俊脸蓦地一亮。“要不然这样好了,为了能够让方姑娘安心,不如本官想喝两杯时就到贵府来,这样你也可以就近盯着方老,别让他喝太多的酒,这么做总成了吧?”
“大人”绣云不禁有些傻眼,怎么说着说着,事情就变成这个样子,彷佛自己正一步步走进设好的陷阱当中,等到发现时已经太迟了。
“难道方姑娘不欢迎本官?”顾天佑望着她惊愕的表情,嘴角隐约抽搐一下,然后状似无辜地反问。
“绣云不、不敢。”想到这个男人是吴县知县,还是老父的顶头上司,绣云只能把“没错”两个字咽了回去。
顾天佑轻咳一声,像是在掩饰滚在舌尖的笑意。“方姑娘就不必太过勉强,要是真的不欢迎,我可以和方老到酒楼里喝”
“我一点都不勉强。”绣云咬牙切齿地说。
“真的吗?本官也不是那种会用身分来强人所难的恶县令。”顾天佑说得一副很委屈的模样。
“那就照大人的意思吧。”绣云突然有种引狼入室的错觉。
“听你这么说,本官也就放心多了。”说着,顾天佑又啜了口难以入喉的热茶,将嘴角的笑弧藏在杯沿。“那么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一定经常来贵府叨扰。”
“大人太客气了。”绣云磨着牙,吐出客套话。
什么难得的好官?什么明察秋毫?这个男人简直是个奸诈小人,俗话说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这话一点都不假,爹根本就被他看似温文儒雅的外表给骗了!绣云斜睨着坐在眼前,状似悠闲自在的知县大人,在心中恼怒地暗忖。
顾天佑自然感觉得到她在瞪着自己,不过愈是这样,他就愈是想招惹她,明知道这么一来绣云可能会讨厌他,可是偏偏控制不了自己这种幼稚的行为。“方姑娘尽管去忙你的事,本官向来很能随遇而安,不需要有人伺候。”
“大人还真是懂得体恤别人。”绣云不甘示弱地讽道。
“本官虽是小小的七品官,但是食朝廷俸禄,自然要视吴县百姓如家人,这也包括了方姑娘,既然都是一家人了,彼此就不用太客气。”顾天佑话说得脸不红气不喘,听的人却是鸡皮疙瘩掉了满地。
“大人还真会说话。”绣云从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男人,果然是天生当官的料,真是能言善道。
“多谢夸奖。”顾天佑大方的接受她的赞美。
再跟这个男人说下去,绣云不敢保证不会拿扫帚出来赶人。“那我先下去烧饭了,大人请自便。”
话才说完,绣云便听到大门传来两声轻敲,于是过去应门。
“我是索师爷,请问我家大人昨晚是否待在这儿?”大门外站着一名同样年约二十来岁的男子,朝她拱了下手问道。
顾天佑听到幕友的声音,在屋里应道:“我在这里。”
“大人该回衙门了。”索师爷跨进门坎说。
“是该走了。”顾天佑缓缓地站起身。
绣云见知县大人总算要回去了,暗暗吁了口气,现在的她只想和父亲过着平平静静的日子,不希望有个外人来扰乱他们的生活。
“多谢方姑娘泡的茶。”顾天佑两手背在身后,望着送自己到门口的绣云,俊眸微弯。“本官今天就先告辞了。”
“大人慢走。”表面上绣云还是维持该有的礼数。
“嗯。”顾天佑瞥了她一眼,这才跨出门坎,和幕友一块离开方家。
两人就这么漫步在市井间,可以看到百姓们一天的忙碌即将展开。
早上的空气也格外清新,让顾天佑宿醉的状况减轻许多,想到方绣云对他敬而远之的态度,若自己不是吴县知县,只怕早就开口叫他滚了,更不会这么忍气吞声,只是往后想要她给个好脸色看,恐怕不容易,不过他就是钟意她这副带了一些泼辣,但又不至于过于凶悍的脾气。
“你是男孩子,不准哭!”
“男孩子这么爱哭,会被人家笑的!”
“我爹一定会帮你的,快把饭吃了,要不然我不理你了”
想到当年的事,顾天佑眼底的笑意更深了,这十年来,他从来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去注意姑娘家的长相和性子,只因为方绣云被他牢牢的记在心里,没有一个女子可以取代。
“大人还没告诉方家父女,之所以选择到吴县来担任知县,有大部分的原因是为了报恩?”索师爷走了一段路之后才开口。
顾天佑将心思拉了回来,嘴角依旧噙着一抹浅笑。
“方老是个老实人,一向都是安分守己,绝不收取贿赂,也不为任何理由说谎,毕竟仵作这份差事可是人命关天,绝对马虎不得,这点从以前到现在都没有变过,要是我跟他说想报答当年的恩情,只怕他会一再推辞,甚至和我保持距离,所以我想了很久,决定就像现在这样,以上司与下属的身分来相处就好,若是方家有任何需要,也可以暗中帮忙,这样或许比较妥当。”
说到这里,顾天佑脑中浮起了十年前的往事,因为在萧家庄担任管事的父亲被人嫁祸,无端背上了杀害主人萧老爷的罪名,眼看就要被斩首,若不是方老重新验尸,断定凶手另有其人,最后才得以还给父亲一个清白,因此这辈子他都不会忘了这份恩情。
“刚刚见到的那位姑娘应该就是方老的女儿,也是大人喜欢了十年的意中人?”索师爷回想了一下绣云的容貌。“生得倒是秀气端庄,不过年幼时的想法,长大之后总是会改变的。”
“我倒是一点都没有变过。”顾天佑口气难得正经。“当年我爹被冤枉,关进大牢等候处斩,原本就有心绞痛毛病的娘也因这打击而病发猝逝,所有的人都能躲则躲,根本没人愿意出面收留我,只有方家父女在我最需要有人关心的时候对我伸出援手,那时的绣云不过才七、八岁,连夜里睡觉都紧紧的握住我的手,要我不要害怕,也许她早就忘了有这件事,可是我却忘不了那份温暖。”
索师爷一脸不以为然。“为了报恩,你这个状元错失了进翰林院的机会,委实可惜,五年前我救了饿昏在路旁的你,之后还愿意留在你身边,也是看出你有才华,想亲眼看到你当上高官的那一天。”翰林院虽然没有实际权力,可却是储才之所,将来更有机会成为朝廷重臣。
闻言,顾天佑却觉得当个知县可比进翰林院来得有挑战性多了。“那么你呢?还不想回家吗?”和索师爷相交多年,自然也清楚他身为侧室之子,无法继承家业,这才离开家里的庇荫,打算靠自己闯出一片天。
“那个家没有我立足之地,回去做什么?何况我对经商没兴趣,现在的心愿就是看着大人一步步往上爬,而我这个师爷也能在官场上兴风作浪。”他觉得政治有意思多了。
“前面有摊卖粥的,先吃点东西再回衙门。”顾天佑看到有卖吃的,什么都忘了,肚子也开始叫。
索师爷横睨了他一眼。“大人身上有带银子吗?一年不过四十五两的薪俸,真亏你还能当得这么开心。”
“既来之、则安之,就算粗茶淡饭也是一顿。”顾天佑想到自己从小到大所吃过的苦,眼前这种俭朴的生活,已经算是很奢侈的了。“索师爷,待会儿粥钱就拜托你了。”
“我真后悔那天救了你!”索师爷没好气地说。
顾天佑低笑两声,和他一块走向粥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