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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对不起。”婷婷虽然听不懂他的遗憾,却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疼爱,扬起粉嫩的小脸蛋,懊恼地看他。“妈咪都不让你进来,害你一个人在这里罚站,你会不会冷啊?”
“不冷,一点都不冷。”他更拥紧她,有她在怀里,听她娇软的童音,他只觉得全身激动得滚烫。
“叔叔,我跟你说喔。”婷婷顿一顿,警觉地张望四周,确定妈妈没跟来,才附在他耳畔小声低语。“你偷偷溜进来好了,我们家还有空房间,你偷偷进来住。”
“你要我偷偷溜进去住?”荆泰弘怅然,不知该感谢女儿的好心,还是感叹自己一个大男人竟要用如此卑劣的招数才能接近最在乎的女人。
“嗯,我会偷偷开门让你进来,妈咪不会知道的。”
“这样不好吧?”他苦笑。
“可是不能一直让叔叔在这边罚站啊!”小女孩很坚持。“你肚子一定很饿了吧?妈咪好小气,都不请你吃东西,妈咪煮的义大利面很好吃耶。”
“我知道。”他叹息。她的好手艺,他早领教过了,清楚得很。“你妈咪煮的东西,是全世界最好吃的。”
“你怎么知道?”婷婷眼睛发亮,听他这么称赞自己的妈咪,好开心。“我妈咪真的很厉害喔!还有她做的饼干跟蛋糕,大家都很爱吃呢!”
“嗯。”可惜,他这辈子大概再也吃不到了。荆泰弘自嘲地扯唇。
“叔叔,我跟你说”小女孩还想说什么,一道冷厉的声嗓却阻止了她。
“婷婷,过来!”美琪下令。
她不知何时来到屋外,见女儿跟荆泰弘抱在一起,脸色大变。
“妈咪”婷婷不甘愿地嘟起嘴。
“给我过来!”美琪不由女儿分说。
“好嘛。”婷婷还是很听话的,乖乖地掉头,走向母亲。
美琪马上伸出手,一把将女儿拉到自己身后,母鸡护小鸡似地挡着。
荆泰弘涩涩地咬牙,瞧她这反应,好似怕他对小婷婷不利。
“你到底想干么?”她厉声质问。
他还能干么?
他默然无语,婷婷却替他求情。
“妈咪,叔叔站在外面好冷,你让他进来嘛!”
美琪不答话。
“妈咪~~”小女孩很锲而不舍,看来要是不答应她的要求,她会闹上一整晚了。
美琪郁闷地咬了咬唇。“好吧,只能住一个晚上。”她对女儿声明,眼睛却直瞪着面前的男人。
荆泰弘顿时松了一口气。
她终于肯让步了,就算只是一个晚上,也是好的开始。
“谢谢你,婷婷。”他对小女孩默契地眨眨眼,然后目光回到美琪脸上,嘻嘻笑。“那我就不客气打搅了。”
美琪冷哼,给了他一记“你真是厚脸皮”的眼神,他讪讪地假装看不懂,跟着母女俩走进屋里。
托婷婷的福,在屋外吹了几个小时寒风的荆泰弘总算有了一碗热汤喝,也能尝尝她赞不绝口的义大利面。
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好吃。
许久不曾振作的味蕾在这一刻全苏醒了,热烈地品尝着,试图将这味道再次牢牢地刻进记忆里。
在美琪送女儿上床的时候,他也迅速洗了个热水澡,打开给客人用的盥洗袋,取出抛弃型刮胡刀,仔细修剪杂草丛生的下巴。
这一年来,他刻意自我放逐,不想与任何人接触,连旅馆也不住,四处搭帐篷流浪,仪容一天比一天显得邋遢,他也不急着整治,反正没人看。
但现在可不行了,头发要洗干净,仔细吹整,身上肮脏的衣物也得换掉,穿上美琪为客人准备的睡衣。
他知道,她不会再为他这个不相干的“客人”洗衣服了,识相地自己动手洗内衣裤,挂在客房浴室晾干,t恤及牛仔裤则丢进洗衣机。
当他正研究着该加多少洗衣精时,身后传来她轻哑的嗓音。
“你在干么?”
他忽地凛神,抹去脸上迟疑的表情,装出轻快的口气。“我在洗衣服。”
“洗衣服?”她蹙眉,仿佛怀疑这件事对他来说会不会太困难。
老实说,是有点困难。他笑笑地点头。“我正在想,该加多少洗衣精才对,你可以帮我吗?”
她双手环抱胸前,冷睨着他,一副就是不想出手的模样。
“好吧。”他暗叹。“我想一杓应该够了。”
“你洗多少衣服?”她凑过来瞧。“才两件?半杓就可以了。”
“ok!”他听命加了半杓,按下开始键。
马达呜呜地运转,两人在这彷佛哀泣的回音中,无言地对望。
他看着她,眼神是怀念与不舍的,她回看他,眼神却是防备与冷漠。
许久,她终于打破沈寂。“你到底来干什么的?”
尖锐的嗓音拉扯他的心。
“你明知道我这里不欢迎你,为什么非跟来不可?”她话说得好白,狠狠刺痛他。
他涩涩地撇唇。“你变了,琪琪。”变得对他苛刻,毫不留情。
“四年了,人要完全不变很难吧?”她嘲讽。
是啊,的确很难,尤其当年他们是那样不愉快地分手。
荆泰弘默默咀嚼喉间一股苦涩,他看着美琪,看她充满警觉与戒备的姿态是害怕,还是厌恶?
他揣测她的感觉,不论哪一种,他都无法承受。
“琪琪。”他不觉哑声喊,上前一步。
她马上退后一步。
他叹息,只能强迫自己站在原地,别靠她太近吓着她。“婷婷是我们的孩子吧?”
没想到他光只是一句问话,便吓得她整个人惊颤。“她不是!”这激烈的否认反倒令他更确定自己的猜测。“我没想到你真的生下来了,我”
“你闭嘴!”她尖声驳斥。“婷婷不是你的孩子,你少自以为是了!”
他蹙眉,奇怪她的激动。“琪琪”
“不要这么叫我,不许你这么叫!”她惨白着脸瞪他,口气近乎歇斯底里。“你忘了自己当年说什么吗?你说把孩子拿掉!是你自己不要她的,婷婷不是你的孩子!”
“好,好,我知道了。”他试着安抚她。“我明白你的意思”
“不许你来跟我抢婷婷!这几年都是谁在照顾她的?你知道一个女人怀孕生子有多辛苦吗?知道孩子半夜吵不停,怎么哄她都不肯睡的那种心慌吗?知道孩子生病时,抱她去看医生,医生却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时,那种无助与恐惧吗?你没资格跟我要这个孩子,你不配当她爸爸!”
她一字一句地强调,每一句,都将荆泰弘更打落黑暗的深渊。
他怔望着她毫无血色的容颜。为何她如此惊惧?她真的以为他会跟她抢女儿吗?
她到底是怎么想他的?
荆泰弘苦恼地收拢眉宇。“你别担心,琪琪,我不会跟你抢婷婷,我保证我绝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到底想干么?”她愤然质问。“为什么一直赖在我这儿不肯走?”
“我只是想见见你而已,我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好,你现在见到了,也知道我过得很好,你可以走了吧?”她不客气地下逐客令。
他的心黯然沈下。“琪琪,你就那么恨我吗?”
她没马上回答,眸光扫视他全身上下,而他感受到其间的嘲弄与不屑,一阵阵地发凉。
彷佛过了一世纪之久,她终于开口了,语气很冷静,面无表情。“你不值得我恨。”
她重重地撂话,而他被打得眼冒金星,瞬间恍然大悟。
困在回忆里的,原来只有他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