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艺匠室内设计工作室

    “佟总早。”

    “早！”佟巨柏走进一座融合摩登与艺术的办公室，和迎面而来的同事们打招呼，令众人大感错愕，尤其是季子骞，看见他一早就出现在办公室，仿佛看见史前巨鳄爬上岸般，愣了三秒。

    “怎么了？”佟巨柏不解地问着身兼好友与同事的季子骞。

    “你今天特别早耶，昨晚熬夜赶设计图吗？”平常日上三竿才会起床的佟巨柏，今天居然大清早就出现在办公室，真邪门。

    佟巨柏笑而不答。今天一大早起床是为了送萧诗旻上班，不过这种事情可千万不能让季子骞知道，否则肯定成为日后的笑柄。

    季子骞没有错过佟巨柏那对泛着血丝的双眼，对他寄予无限同情。“你昨天到底熬夜到几点啊？瞧你眼睛红的，要不要进去补个眠？”

    “不用了。”补什么眠？经过一夜，他不但消弭了跟萧诗旻水火不容的对立，她对他也有了友善的回应，他的心因此一直沉浸在愉悦中，精神振奋的哩！佟巨柏露出阳光般的笑容，拍了下季子骞的肩膀，然后走进办公室。

    奇怪，他今天心情很好哦，笑得那么开心？季子骞疑惑地跟进他的办公室。“昨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好事？”

    “哪有什么事”佟巨柏怕露出破绽，反倒问起一路尾随在后的季子骞。“倒是你，进来干什么？有事吗？”

    “有，小婷要我转告你，念在这些年我和你对她的照顾，她决定先留在台湾帮我们赶国际度假村的案子，两个月后等案子消化了一些，她才会去法国。唷呼～～”季子骞欢呼，总算卸下心上那颗大石头，不必再担心会被“龟毛柏”压榨了。

    “那太好了！这段时间我们可以尽快找一些设计师进来，让新设计师有时间适应，比较好上手。”佟巨柏点点头，非常感谢小婷的决定，她这样做，既可以减轻同仁的负担，又可以去法国一展长才，是最棒的决定。

    “对了，小婷生日那晚，你怎么没好好把握机会留住她呢？”这件事他好奇很久了，却找不到机会问。

    佟巨柏还来不及回答，正巧办公桌上的分机响起。“喂，我是佟巨柏，请问哪位？”

    “是我，萧诗旻。”

    “诗旻！”佟巨柏惊讶地脱口而出，接着紧张地看了季子骞一眼，然后背过身去。“有事吗？”

    “呃不好意思，我是透过公司专责小姐才问到你的电话，我想谢谢你今天早上的帮忙。另外还有一件事”进公司后，她一直心神不宁，他对她的体贴付出，让她一直挂念着“抢救小婷”那件事，总希望能帮他挽回小婷，尽量弥补过错。“早上赶着上班，忘了跟你要小婷的电话，我想赶紧跟她解释清楚，解决你的烦恼。”

    “喔，那件事啊”佟巨柏扬起嘴角，才刚想着她，没想到她就主动打电话来，他跟她真有默契。“你不用担心，刚刚已经解决了。”

    “已经解决了？”

    “是啊，小婷已经决定先留在台湾帮我们赶国际度假村的案子，等案子消化了一些后，她才会去法国，你也别为这件事挂心了。”她那么忙，佟巨柏不希望她再为这件事伤神担心，赶紧把季子骞的话转告给她听。

    “喔，那太好了，本来我还担心给你造成不可收拾的麻烦，现在总算没事了。”萧诗旻松了一口气，很庆幸他已经解决困扰。“对了，那件浴袍我回去再找你拿。”

    “不急，你随时可以来找我。”她这人就是太一厶了，佟巨柏突然想到她的脚伤。“倒是你，脚伤有没有好一点？你要是不舒服，就不要站太久，太逞强对身体不好。”

    “嗯～～”萧诗旻心里滑过一丝感动，他每一句体贴关心的话语，都像是一首在耳边悠扬的旋律，动人心弦。“谢谢你，我等会儿要去销售现场，得去准备一下，先挂了。”

    “等等”

    “还有事吗？”

    “呃”他还想多听听她悦耳柔美的嗓音，舍不得挂电话。“你昨晚睡得还好吧？睡沙发可能不怎么舒服。”

    “不会，你家的沙发躺起来挺舒服的。”只除了那个吻害她心荡神驰，辗转难眠，想到这里萧诗旻的脸就微微发烫。

    “是吗？那就好。”佟巨柏扬开笑容，浑然未觉身旁的“猪哥骞”表情诡异地看着他。

    “那”萧诗旻一时间找不出话题。“那没什么事了吧？再见。”

    “好，再见。”收了线后佟巨柏咧嘴一笑，一脸满足的表情。

    萧诗旻主动打电话给他欸～～那是不是代表她已经开始注意到他，有点喜欢上他了？

    想到两人的关系有了微妙的变化，他心花朵朵开，表情忘我地陶醉在美妙的幻想里，笑得开怀，完全忘记季子骞的存在。

    “奇怪了，你跟萧诗旻不是水火不容，怎么突然来电了？刚才听见你说沙发什么的”季子骞听佟巨柏提过他们两人针锋相对的事，觉得不太对劲，想了一想，突然大惊小敝地喊了出来。“啊难道她昨天在你家过夜？！”

    佟巨柏赶紧捣住他的嘴巴。“你小声点行不行？”

    “那是真的喽？她真的在你家过夜？”抓包成功，季子骞露出贼笑，表情兴奋得像中了头彩。“你们不简单喔，嘿嘿！”就觉得他今天好像中邪一样，笑得很诡异，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嘿个头啦！”佟巨柏斜睨他一眼。“她昨天把开门的晶片钥匙放在办公室，我只是好心收留她一夜。”

    “老兄，你想骗谁啊！你从不让女人在你家过夜的，可是这回居然敞开大门欢迎萧大美人去你家睡，你对她真的很特别耶，快招！你这回是不是认真的？”季子骞压根儿不相信佟巨柏的说词，摸摸下巴研究着他心虚的表情，突地咧嘴一笑，愈看愈觉得有趣。

    “认真”这两字让佟巨柏愣住，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他思考了一下才回答。“我昨晚在pub遇到她，看她差点被非礼，而且回到家后还无法进门，怪可怜的身为邻居，我当然是好人做到底，所以才会借她住一晚。”

    他承认，当他看到一向倔傲的她流露出脆弱的神情时，他根本无法坐视不管，对她总有一份难以解释的关心，甚至也冒出恋爱的渴望

    但话说回来，就算他想主动追求她、对她感兴趣、渴望和她谈恋爱，也只是因为她跟别的女人不一样，所以他想了解她、探索她，但这不代表他会“认真”吧？子骞未免太小题大作了。

    “哈，我才不信咧，我看你们一定是吵着吵着就吵出感情来了，是不是？”

    烦死了，这家伙！“没错，我是喜欢她，不过这只是一时新鲜而已，谁都不能保证我会喜欢她多久吧？”他是情场老手，身边的女人有如过江之鲫，他怎么会轻易栽在她手里？

    嘿！还不承认，死鸭子嘴硬。“好，那我们来打个赌。”季子骞玩兴又起。

    他认识“龟毛柏”又不是一、两天的事，他一直很怕被女人黏上，总是小心地维持适当的距离，而且他是那么注重原则的人，没有放真感情，怎么可能轻易让女人入住他家？“我赌十万，赌在不久的将来，你会爱上萧诗旻，最终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佟巨柏迟疑一下，摇头拒绝。“我为什么要跟你打赌？”他不懂自己为什么迟疑，但内心好像有一股反对的声音，拒绝这种愚蠢的行为。

    “不想打赌，说明你心里有鬼。”季子骞故意激他。

    “死家伙！”佟巨柏咬牙不想服输。这只“猪哥骞”居然把他看扁，要知道他佟巨柏的字典里可没有“输”这个字。

    “那一赔十怎么样？如果你让萧诗旻先爱上你，我赔十万，不过如果是你先爱上萧诗旻，那你得给我一百万。怎么，你有没有胆子赌啊？”季子骞故意刺激他。

    “赌就赌。”怎么可以让这个家伙笑他胆小！“我是不会真的爱上她的，我对她只是一时兴趣而已。”

    “好，那就说定喽。”季子骞得意地笑。“唷呼～～我等不及要用你那一百万好好地去夏威夷海滩度个长假了！”

    季子骞带着猖狂的笑意离开办公室，身后的佟巨柏咬牙切齿地瞪着他的背影。

    他很清楚爱情只是他点缀生活用的甜点，但绝不会是最终依归，所以他当然不可能输。

    只不过，和她在一起，他的心情随时充满浪漫的期待、追求恋爱甜蜜的快乐，让他每分每秒都兴奋无比，像个十八岁的少年郎，这种奇妙的感觉不是别的女人可以带给他的，只有她可以。

    敝了，他现在是在期待输吗？不行！他是情场老手耶，怎么可以认输！

    可是为什么他一想到赌赢，原本胸口存有的喜悦和温暖期待，突然像被掏空似的，凉飕飕，出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遗憾？

    人若是衰，种瓠仔也会生菜瓜。

    萧诗旻最近负责推出的“艺术殿堂”销售率本来已破了八成，却有将近三成下订金的客户纷纷要求退订。

    这令业绩一向亮眼、最得宠的萧诗旻，今天却在会议中成了被抨击的对象。

    “这是怎么回事？萧经理，这个案子为什么有那么多客户纷纷要求退订，可不可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总经理将一份客户退订的资料丢给她，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萧诗旻身上，个个宛如惊弓之鸟，只有业绩老是紧追在后的行销经理周咏珊冷眼旁观，暗爽在心中。

    “总经理，这情况太突然，请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尽快找出原因”萧诗旻也是今天一早才收到消息。

    “萧经理，被客户退订的负面消息有损公司的形象，如果不尽快处理，恐怕会波及别的案子。”一旁的周咏珊见机煽风点火，恨不得将她除之而后快。

    斑阶主管们因为这一席话，面面相觑，议论纷纷，就怕负面消息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没错，事关重大，我希望萧经理在一个礼拜内找出退订原因并极力挽回客户的心，要不然对公司造成严重影响，我也扛不起这个责任。”总经理板起脸，严厉地下达命令。

    “是的，我会在一个礼拜内解决这个问题。”萧诗旻点了点头，听命接受。

    “好，萧经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会议结束后，所有人纷纷对她寄予同情的目光，只有周咏珊朝着萧诗旻放出冷箭。“萧经理，这件事非同小可，你可得好好处理啊，要不然呵呵，在今年年中发表销售业绩会场上，接受董事长表扬的人，可有机会换人喽！”

    周咏珊一番刺激嘲讽后，冷笑地走出会议室。

    头一次遇上客户集体退订的突发事件，已经很让萧诗旻措手不及，在会议中被总经理钉得满头包，另一位紧追在后的周咏珊又不断落井下石，压力沉重的她，心情郁闷到极点。

    要在一个礼拜内解决所有的问题，一时间她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晚上八点不到，她已经回到住处，但她不想再孤伶伶地面对冷空气，她现在只想要找人陪伴。走出电梯后，她的双脚不由自主地来到她住家的隔壁大门。

    她突然有种强烈的渴望想跟他说今天发生的事情，想抒发失落烦闷的心情，或者跟他斗斗嘴也好她犹豫了一下，举手按门铃，过了许久仍无人应门，她心中不禁袭起一阵失落感，只好拿起晶片钥匙踅回自家。开门进入，开灯、脱掉高跟鞋、外套，脚踩着冰凉的地板，从冰箱中取出一罐啤酒，回到沙发，按着电视的遥控器。

    萧诗旻拉开易开罐，灌入一口冰啤酒，两眼无神地盯着发出声响的电视，却感受不到半丝温度，电视的音量愈是调大，愈是突显出自己的寂寞与无助。

    怎么会这样？她从来没有如此仓皇沮丧过。

    每个人都认定她所向无敌，没有任何事可以难得倒她，即使发生了如此严重的事，仍对她充满信心并寄予厚望。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自己不过是个平凡的女人。她寂寞时需要人陪伴，悲伤时需要安慰，无助时也需要援助

    她从来没有这种强烈想哭的感受，极度渴望解放压抑太久的情绪

    叮咚叮咚

    突然传来一阵按铃声，令萧诗旻跳了起来，她抹去眼角的泪，边走向门口边问。“谁？”

    “隔壁的。”

    佟巨柏？！难道他感应到她的无助吗？萧诗旻开了门，一见到他，像在大海中抓到浮木的感觉，心中泛起一阵暖流。

    “你刚下班？”佟巨柏那张俊魅的笑脸在她面前放大。

    “对。”她神情落寞地回答。

    “刚才是你来按铃的吗？我正在洗澡。”她说过要来跟他拿浴袍去送洗的，他等她很久了，她要是再不找他，他也会主动出击。

    “你洗干净了吗？”好想跟他聊聊天，可是天啊，她到底在说什么？

    “我不介意你检查。”佟巨柏咧嘴一笑，但见她没有反应，心里觉得怪异。“你不是要跟我拿浴袍去送洗吗？”他已经注意到她黯然的神情和发红的眼睛。

    今天她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失去活力，真的不对劲！

    “发生什么事？”一阵强烈的担虑自他胸口袭起，从她的表情中，他猜出她心里有事。

    “我的心情糟透了，想去外面透透气。”她不想待在家里，不想沉浸在无助落寞的感觉中。

    将事业摆在第一位的他，通常是赶完工作才理会私事，但现在看她失去平日的生气，再也顾不得手边还有四张设计图要赶，只希望可以帮她解除烦恼。“我陪你，你想去哪儿？”

    她好久没去山上了。“我们去看看星星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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