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十几匹马拉成一条竖线,压着夜晚最后一道黑幕逼近城下时,陆蓁就站在城门之前,与律术天祈并肩而战。她看不清,但一直定定的望着头马的方向。那人越来越近,心也不由自主的越跳越急。
手心里出了汗,耳边的嘈杂声似乎也越隔越远,让她有一种此时犹在梦中的错觉。
不,不是此时。是从她骑马脱身,无意识的想要回头看那个人一眼,却只能看到满眼的黄沙,空空荡荡。
也许这就是最后一眼。
脑海中曾冒出这样一个念头。那时的她,愤恨怨怼也好,自怜自艾也罢,似乎都已经消失了。身陷背驰的疾风之中,不必小心翼翼,严严密密的包裹着自己。心里只剩下了不知何处涌来的委屈,满心满腹,想要找一个人痛哭一场,以倾诉她辗转两世都糊里糊涂的颠倒宿命。
却忍着,一直忍着。看着他带着他的暗卫潇洒归来,看着他神采奕奕不染尘倦的笑容,对待所有人姿态分明就是一个胜者,那时摘下眼罩闯入眼帘的疲惫男人,仿若她的一个错觉。
“蓁蓁,过来。”
他朝她伸过手,她一个恍惚,递上了自己的手。他牵过身边的骏马翻身上去,再一个用力将她拉到了身前。
天祈觉出了不妥,但依旧在身后恭送,赵文烨带着陆蓁走在最前,之后是独属于大盛帝王的暗卫军团,连陆陵的白虎营都要排在其后。
这样的阵势,陆蓁也察觉出了不对劲。她回头,“皇上?”
“回去再说。”赵文烨仿佛猜到她的不安,但却稳稳的催着缰绳,一手紧紧揽着她的腰。这条路并未清道,所有克什郡百姓的目光都集中在马背上的两个人身上。
回到暂住的郡守庭,赵文烨便放所有人去休息,明日一早重新启程。屋子里有几个原主人留下来的丫鬟仆人,也被他一并遣走了。一时只剩得陆蓁与他对面相视。
“蓁蓁……”赵文烨去握陆蓁的手,似想说什么,但最终却只是轻叹一声,然后将人拉进了怀中。脸靠着她的肩窝,语气充满了懊悔:
“是朕不好,委屈你了。”
陆蓁猛地一恸,双唇不自觉的抖了起来,“臣妾……”
“不,你先听朕说。这些话朕从天开始就一直想着,念着,朕原以为自己不在乎的,但事实不是这样——”赵文烨的语气带了一丝急躁,他抬起头看着陆蓁,双手死死的握着她的肩头,“蓁蓁,你告诉朕,朕骗你入宫,却不能全心全意的待你,还罚你去住静心苑,你,有没有恨过朕?”
“臣妾……”
赵文烨突然用手堵住了她的嘴,望着她的眼眸,神情无比认真,“朕要听实话。”
陆蓁心头一缩,怔了片刻,才缓缓点了点头。赵文烨松开手,静静等着她的答案。
“臣妾……梦里曾经恨过。”
“梦里?”
“梦里,皇上并不爱臣妾,臣妾曾孕有一子,但没出生就夭折了。臣妾的父兄被奸佞陷害,百口莫辩,被您谋反之罪赐死了。”
“荒唐!”赵文烨哭笑不得,但陆蓁此时凄哀的模样又让他笑不出来。一时,又联想起她睡在自己身边时,曾几次被噩梦惊醒,不由得心疼不已,抬手捧住她的脸,放慢声音一字一句道:“梦里的事如何能当真,你当朕是瞎子,还是傻子。”
陆蓁忍不住,“可是——”
“没有可是。”赵文烨不肯听她继续胡说,低头去吻她的眉心,一手覆上了她的小腹,轻轻柔柔,“朕巴不得你这里有一个孩子,只属于你和朕的孩子。无论是男是女,朕都会把他宠到天上去的。还有,你担心的那些事,什么陷害,什么处死,通通都是不存在的事。于公,朕不会自断臂膀,于私,那是你的亲人,就算你不信朕,也不信他们么?”
赵文烨伸手去抚陆蓁的眉眼,陆蓁才发觉,自己眼睫湿了。
“哭什么?”
她摇头,满腹想说想问的话,此时却一个字也无法出口。只因能回答她问题的人只有眼前这一个,但他却是她唯一不能开口询问的人。
赵文烨见她不说话,也不急,只用拇指缓缓摩挲着她的眉,一点一点,给她无形的安慰。
“我不知道……臣妾不知道。”她太乱了,理智和感情纠结成团,根本理不清。眼前的男人,好像和她认识中的那个人无法再完全重叠,是他变了,还是自己变了,她不知道……
“蓁蓁,别躲朕——”一把将人按到怀中,心不自觉的痛了起来。
赵文烨发现,他是真的怕极了她的摇头。明明该同时向前一步,自己已经走到了好远,但却发现陆蓁还在原地,犹豫不决,甚至想要后退。
“别怕,别害怕……”怀中人不能自已的轻抖起来,赵文烨绝望的发现,平时自己不经意间察觉到的,陆蓁对他那点无法说明,躲躲闪闪的情绪,原来是恐惧。
她怕他,她竟然会怕他……
这样的认识如同一盆冰水,将赵文烨从头淋到了脚底。同时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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