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今年二十多,容长脸,杏核眼,最是平和持重,又人情练达。此刻微微一笑,道:“押班太客气,且请方便。”
她方才分明见宋扬灵在赵恒秋耳边低语,只假作不见。
赵恒秋随着宋扬灵到得偏厅里。宋扬灵立刻回身敛衽福了一礼,低着头将前因后果说完,又到:“这次是扬灵的错,请押班责罚。”
赵恒秋却没多说其他,只叫她先把字帖拿出来一看。
幸而宋扬灵还挑了一卷旧纸,但墨迹却色泽鲜亮,一望便知是新写的。
“这不行。这字迹太过明显。你去拿些藤黄,参在墨汁中。”
宋扬灵依法而行,写出来的字果然带着些微古旧黄色,看上去,真如十数年前之物。她运笔如飞,很快已再写出一篇。
赵恒秋拿起一看,却皱起眉头,又道:“你再拿些香灰来。”
宋扬灵不知何意,但情况紧急,又不敢多言相问。幸而阁中多有熏香,香灰并不难寻。
她将小小一叠香灰递给赵恒秋。赵恒秋拿一支未动用过的毛笔,沾上香灰,轻而细致地一一描画一遍。只见墨迹光泽尽皆掩去。
宋扬灵不禁到:“这下可天衣无缝。”
赵恒秋却叹一声:“还得看造化。”
两人忙活一通,来到厅里时,快雪还在气定神闲地喝茶。见赵恒秋到,起身福礼。
赵恒秋连忙道:“不敢。”然后示意宋扬灵呈上字帖,道:“有劳久候,只因年长日久,阁中书册众多,找起来破费一番功夫。”
“赵押班太客气。”快雪示意跟来的小宫女接过字帖,便向赵恒秋告辞:“只因贤妃催得紧,不能久坐,就此别过。”
赵恒秋虚留一句:“难道来一趟,不再坐一阵?”说着送快雪出得阁外,又一直送到大门口。
快雪一再辞谢:“不劳远送。”
眼见她去得远了。赵恒秋脸色一变,对宋扬灵到:“此次事情就看你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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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雪与小宫女一直走到长乐宫外。早有小宫女在宫门边扯着脖子瞭望。远远看见快雪过来,就迎上去:“姐姐可来了,里边问了好几遭。”
快雪笑着进去。
只见正厅里坐了不少人——昭容、修仪、才人等后宫佳丽。这些人是听说贤妃的哥哥升迁,特意献好道喜的。贤妃也有意在众人面前出风头,想起她嫂子提过一嘴说祖父曾上兵事帖,甚得先皇看中,还特意留了一份。这才叫快雪去宝文阁找出来,要刻印一部赏赐娘家。也算不辱祖风。
众妃嫔方才已经听说这册字帖,此刻见快雪呈了上来,皆涌过来观看。恭维之声不绝于耳。
李贤妃在主座上笑得志得意满。
“看什么?看得这样有趣?”
只听一道低沉雄浑的声音传来。李贤妃先是侧头一望,继而眼角眉梢皆是笑意,喜不自胜,迎下来,道:“陛下怎得这时节过来?”
众妃嫔自觉让出条路,但眼底蠢蠢欲动之意再明显不过。
李贤妃得意地环视一眼,骄傲地站在陛下身侧,柔声到:“找人寻了我祖父一副兵事帖来看看。我想着刻印一份,送给我哥哥,不堕家风的意思。”
陛下一听,兴趣大起,到:“我也看看。”
早有人恭敬地双手呈上。
他展开,大略看一遍,又挑几处地方细细看一遍,道:“果然好文章,张弛有道,详略有度。齐东山川风物如在眼前,针砭时弊,入木三分。”
听得陛下夸奖,李贤妃脸上骄矜之色更甚。显然已是不将众妃嫔放在眼中。
递给小黄门之前,陛下又扫了一眼那副字帖。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笑意。心中暗道那字迹虽刚劲有力,但沟划之处,不难看出柔韧之意。断不是男人字迹。若是能写出这样书法,又能成这样文章的女人想来很是有趣罢。
他侧头瞄了李贤妃一眼,眼神似有无限深意。想不到李家一门武夫,即便贤妃亦只是略通文墨,而李老将军身边竟曾有过这样刚柔并济的红颜知己。
他哪里想到这副字帖是后来宋扬灵所描,只当呈上来时便是李老将军的红颜知己代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