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她懵懵懂懂地接过东西。这才知晓原来周婉玉竟和孟昱还有这一段。心中不禁叹道,周婉玉真是有眼无珠,见识浅薄!
孟昱哪一点不比梁供奉好!何苦自甘下贱去侍奉一个内侍!
孟昱既然能从内侍省的刀下为人所救。说明朝中还有愿意扶持帮助他的人。而他本人,能文能武,将来必不可能只是小小一个侍卫。
若周婉玉抵得住梁供奉的诱惑,再守两年,待得孟昱发迹。她很有可能脱离奴籍,再得良家身份。
宋扬灵不禁微微叹口气,道:“是我表姐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孟公子切不可为此等小事而自怨自艾。东西,我会还给她。”
闻言,孟昱只觉满腔怒火陡得一冷。眼前这个小姑娘,好像有着远超普通人的见识。
宋扬灵颔首福礼,告辞而去。
——————
春红颇费了些劲才将宋扬灵从周婉玉那处屋子调出来。因为陶姑姑早已冷眼旁观,见宋扬灵长相不错,有心留她在那里,也作为一个诱饵。
倒是宋扬灵自己在陶姑姑跟前犯了好几个错,显得冒失又无用。后来陶姑姑才将她调出,令补了两个宫女进去。
周婉玉发现梁供奉待时常与她说起婉琴,赞婉琴温柔解意。又说娥皇女英,何等美事!
她自然明白梁供奉是何意思,心道自己已然进了火坑,岂能再拖妹妹下水?!她知晓梁供奉对她已生厌倦之心,为了笼络,便将新补的两个宫女给了梁供奉。
从此她以正室自居,将两个宫女看做丫鬟小妾。
可随着两个宫女渐渐得脸——其中一个冠颜,又是性子烈的,心道大家都是一样的宫女,还有谁是八抬大轿抬来的正经夫人么?于是渐渐不服周婉玉管束,两人斗气,闹得鸡飞狗跳。
冠颜更是拉上另一个宫女,打伙同周婉玉作对。
而梁供奉又贪新鲜,一颗心都在冠颜他们身上,哪里肯为周婉玉做主?
为此,周婉玉气得五脏六腑都烧起来。渐渐心思活动,就将主意打到周婉琴身上。有心借她再夺宠。
她先是暗示,利诱。将手里的珠钗、衣服都送给周婉琴。但周婉琴眼见着姐姐落此下场,明知是条不归路,岂肯重蹈覆辙?因此执意不从。
周婉玉见说不动她,后来便在她面前哭诉。说这些年来,自己如何如何为她操心,而周婉琴没良心,眼见姐姐遇到难处,也不肯相帮。
周婉玉此时也真是绝望了。跟了一个内侍,浑身上下被折腾得没一块完整地方。梁供奉不能人道,最大乐趣就是折磨他们。吊起来咬、拧、打,总之怎么痛怎么来。还在她们身上烧印记。胳膊上、胸前、甚至连最私密的地方,疼得人死去活来。
而陷入深渊,明知逃生无望的人,唯一的抚慰竟是将深渊说成仙境,以期待别人也跳下来。仿佛有人陪着一起陷入绝望,就不会太孤单。
周婉琴见姐姐这副可怜模样,自然不舍。因为不舍,心思便活动。但想起宋扬灵曾经警告的话,又不敢轻言答应。
——————
就在书韵局闹得鸡飞狗跳之时,一日夜里,所有人皆已睡下。彼时,梁供奉因为将那屋里的四个宫女玩了三个,因此凡事不避周婉琴,时常来此处大被同眠。
亥时人定,黑夜昏昏。陶姑姑却没睡。
就着一盏灯,双手不停在桌上画圈。
案上鼎里插着一枝香,烟气袅袅。
突然,两排宫灯进入书韵局。提灯的是两排内侍、宫女,逶迤如蛇,气势威严。最前面的是皇后身边的秦国夫人,还有太后身边的晋国夫人,以及尚宫局的曹尚功。
陶姑姑立刻起身,恭迎而出,领着众人到得内院之中。
饶是宋扬灵在熟睡之中,仍听得一声威严十足的“拿下!”
登时书韵局人人惊醒,却不敢外出。趴在窗户后面,悄悄瞧院中景象。只见宫灯招摇下,梁供奉、周婉玉、冠颜、时英四人衣衫不整,被五花大绑。
后面还跟着一个周婉琴——衣衫倒是完整的,却吓得瑟瑟发抖。
宋扬灵在窗户后面敲得分明。周婉玉一张脸惨白,撕坏的衣衫下,皮肤寸寸青紫,伤痕累累。
陶姑姑目送众人离去,露出得胜笑容。是啊,她是不如梁供奉在宫中盘根错节,势力庞大。可她,偏巧真的认识皇后跟前的秦国夫人。
祸乱宫闱,私占宫女,岂是一个小小的供奉担当得起的?!
——————
梁供奉私狎宫女一案震惊内宫。
第二日,陶姑姑、春红、微霜,甚至宋扬灵等一干书韵局众人都被叫去问话。
无人敢替周婉琴出头。
既然她也是从那屋里出来的,怎会干净?
审议在凤銮宫的昭阳殿上。皇后与太后坐在殿上。周围两溜分别是三位妃子,还有昭容、昭仪、婕妤等后宫嫔妾。
更有满殿宫女、内侍,皆屏息凝神。似乌云压城一般。
宋扬灵跪在地上,心里咚咚咚直跳。她知道周婉琴是清白的。而若无人为她说话,一条命便如蝼蚁。
于是越众而出,重重一磕头,朗声道:“奴婢有一言。周婉琴身上完好,毫无伤痕。而与梁信义有染的另三人皆无寸肤完好。这不是最明白的证据,证明周婉琴清白么?”
话说完,两手冷汗,身体不住发颤。
皇后未及开言。只听身后一个雄浑的声音:“这个小丫头说的倒在理。”
众人不禁大为诧异,却不敢回头。
宋扬灵仍跪在地上,心中如战鼓雷响。她看见一双脚从眼前经过,靴袜锦袍。
一时,众人齐齐磕头:“参见陛下。”
只太后起身笑道:“官家怎得突然来了?”
陛下上前问安,才说:“来看看。”说完,在太后身旁坐下,朝下扫视一圈。只见方才说话的小宫女跪在殿下,满面紧张。
既然害怕至此,怎还敢为他人证言?
不禁笑道:“书韵局真是个出美人的地方。你多大?”
殿中一时安静。
两旁嫔妃浑然无事般,目光平静。
而宋扬灵却觉得如芒在背。她抬起头,看着明堂之上的天子只觉威严不可犯。她突然腾起一个奇异念头:“那个位置,多么光芒万丈!”
她俯身磕头,道:“奴婢今年十二。”
陛下突然道出一句:“聘聘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
瞬间,满殿沉寂。而人心流动,无声的目光如探究的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