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喝了药歇着了,我喝杯茶,不想失手打了茶盏。我已瞧过了,陛下并未醒。陛下好容易睡着,等阵在收拾罢。”
槐庄本欲进去查看,奈何朱贤妃显然是不愿有人进去的样子。她到底是做下人的,不敢冲撞了朱贤妃。只不放心地朝里扫了几眼,见陛下是好端端躺着的。只得无奈退出。
就这一晃眼的功夫,朱贤妃已向自己的贴身宫女使了个眼色。那宫女会意,也忙迎上来:“娘子,可要帕子擦擦手?”
朱贤妃擦了手,悄声嘱咐一句:“赶紧去请梁河王、二皇子!”
那宫女瞅人不备着急忙慌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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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弘尚未离宫建府,还在皇宫内,只是住得偏远些。他感到勤政殿,本欲直接进去。但回思一想,陛下想是不好了,己方筹谋之事又太过重大,心中着实害怕。脚步就停了下来。还是舅公在安心些。便驻足等梁河王、长公主一道。
等不多时,只见远远来了一队人影。由弘心中一喜,忙迎上去。走得近了,两下里灯光一照,看得清清楚楚,只听梁河王问:“你怎的还在此处?”
“等舅公一起。”
梁河王嚇一声,颇有不满:“等我做甚?事情紧急,你当赶紧进去才是。”
由弘四下一望,不见长公主的身影,着急道:“姑母还没来么?”
梁河王的脸色难看得很:“紧要关头,如何依靠得那妇人!”
由弘一惊,顿时又害怕起来:“姑母不肯来?怕是事情不好罢?”
“我去她府上,说一早去了城外别院了。我那般同她说事情一定可成,想不到临头她还是一躲了之。”
梁河王突然携了由弘的手,往前一凑,压低了声音道:“你是要做天子的,拿出气度来!怕什么!反正陛下是好不了了,我们这一去,守着陛下送了终。明日便对群臣中陛下临终前传位于你,谁知道!也是天缘凑巧,倒省却废太子那一番功夫。”
由弘还有些踌躇:“皇兄毕竟是太子。我们这样说,群臣百姓不认怎么办?”
梁河王一急就提高了声音:“你也不想想由康现在是个什么处境!还有谁肯跟随他!便是咱们的说法没有凭证,也断不会有人为了由康来挑错。”
由弘一听,觉得有理。这才将一颗心重新放回肚子里:“那一切便仪仗舅公了。”
二人正要前行,忽听得一阵整齐有序的脚步声。不禁同时回头。早有小黄门提高了灯笼往前罩。
只见浩浩荡荡来了约有百人的士兵。打头的正是赵猛。
梁河王心下诧异,上前一步,高声喝问:“赵将军!”
赵猛面带笑容一拱手:“末将见过二皇子,见过梁河王。”
不知为何,梁河王只觉心跳得越来越快。明明是深秋寒夜,却浑身燥热。心中不安一阵紧似一阵。
“将军深夜领兵进宫,所为何事!”
“奉陛下圣旨,末将前来护送太子进宫。”
咣当,心中那不安犹如巨石坠地。梁河王仔细一看,果然见赵猛身后右侧站着的正是由康。
由康满脸不屑,只冷冷地盯着他。
由弘也看见了,还想上前见礼,却被梁河王一把拉住了。
梁河王的声音尖利得如同夜枭:“胡说!哪里来的圣旨!陛下早有口谕不见任何人!”
宋扬灵自然从无这道口谕。不过是梁河王为了不让由康进宫故意矫诏。
赵猛懒怠多说,直接从怀中掏出一个卷轴,在梁河王跟前展开了:“王爷看清楚,是不是朱笔?”
鲜红的字,在昏黄的烛光中,像干结了的血。
怎么可能!
这数月以来,梁河王亲眼见过宋扬灵不下数十次。眼见她越来越消瘦,眼见她神智越来越不清楚。说甚么赫赫女帝,不过是病榻上任人摆布的垂危病人。
他以前与宋扬灵接触不多。听闻过种种传说,说甚么智计无双,手段难测。这些日子一见,觉得不过尔尔。世人无见识,夸大其词罢了。
可是,此刻,见了赵猛手中圣旨,想起这段日子里自己见到的那个病体垂危的妇人,只觉深入骨髓的冰冷。那双灰暗的,疲惫的,被病痛折磨的眼睛里,隐藏着自己一丝也未曾发现的筹谋。
原来,她早安排好了一切。
由弘到底年轻,还不知事体严重。
梁河王却是如遭雷击,双眼失神。赵猛重兵当前,自己是决计拦不住的。
由康上前催赵猛:“母皇既有旨,我等还是快快前去为好。”
赵猛一笑,道:“太子说的是。”继而又向梁河王、二皇子道:“那我等就先告辞了。”
由康却并未辞行,只冷冷走过。行了两步,忽而转身:“无旨闯宫门,假传圣旨,我记得都是杀头死罪!”
梁河王只觉脖颈一凉,仿佛断头刀真就架了上来。他不禁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看着由康远去的身影,知道事情至此,棋局已完。
他不知道流言从何而起。自己一方向由康发难,还以为圣心动摇,站在自己一侧。何曾想到她是故意为之罢!不管由康身体里到底流没流蔺家的血,他怕是不会再信任何一个蔺家人!
“舅公,我们不赶紧进去么?”由弘侧了头,问梁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