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可见他优美的唇正扯开愉悦的笑。下一刻,他已经窜出门外,如他所料,月光照射下,数不清的劲衣男子聚集在外头。今晚确实是个肃清阎门的好日子!
软剑破空而去,在半空中狂如蛇信,急似擎雷,横扫过一道道人影,鲜血不断喷溅在他身上,他眼眨也不眨,唇角笑意逐凝渐浓。
哀嚎声还来不及逸出口,便已尸首分家,不过是眨眼工夫,檐廊外的庭院里断肢肉末碎落,浓重的腥腻气味掩过夏夜的茉莉花香,黑暗之中,阎门当家大宅正上演惨不忍睹的内部整肃。
“啊!”尖锐的女音传来,阎占夜毫不犹豫地回身窜进房内,一脚踢飞斜倒的椅子,趁隙,毫不犹豫地扬剑刺穿被挟持的婢女以及男子,完全不受威胁,手段极其无情。
女娃就坐在床榻上,目击他一剑夺两命,得发不出声,只拿一双水润大眼直盯着。
他在抽出剑的同时,对上她的眼,看见她眼底毫不掩饰的恐惧。
“少主!风行带人过来了!”东方尽一身蓝袍被血染红,手持长剑退进房内禀告。
“捂着她的眼!别让她瞧见!”阎占夜暗恼低咆,快步冲出房门外,加入未完的厮杀,直到夜尽。
东方天际微亮时,阎占夜早已沐浴净身,换上一袭墨黑镶银丝边半臂,没进主院,反倒是拐进了位在大宅西边,属于东方尽和厉风行的院落。
才踏过拱门,便听见细微声响传来。
“这下怎么好?洗个澡洗到娃儿不见,瞧少主待会怎么整治咱们。”低声埋怨的人是厉风行,他像在找什么似的。
“我瞧她像被吓傻了,怎知道一晃眼就不见了?”东方尽暗恼回应,也一路从屋里找到外头。“总不能让我沐浴时也带着她吧。”
不用问,阎占夜已经猜出了七八分。
他垂下长睫暗忖了下,凝神静听,瞬地捕捉住一刹那细微的泣声,他随即朝声音来源走去。
“少主?”厉风行瞥见他突然现身,愣了下。
阎占夜没理会他,径自从他身旁踏进屋里,转过回廊,推开右手边第一间房,笔直走到黑檀大床旁的梨木橱柜,轻轻拉开缝,光线洒落柜中,就见一团柔白的身影蜷缩在里面,小小的身子不断地抖着,发现橱门被打开,甚至打算再往里头藏。
他面无表情地忖思,让人猜不出他的思绪。直到东方尽和厉风行尾随进房时,才淡淡开口“丫头,跟我回房。”
沉朗的嗓音才逸口,躲在橱柜内的小身子明显地一震,而后开始发出短而急促的抽噎声。他微恼地打开橱门,一把将她从里头捞出来,才发现她的小手用力地捂着双眼。
“谁要你捂着眼?”他浓眉紧蹙,瞪着她咬到泛紫的唇。
“哥哥不是要我不要看吗”她娇软的嗓音沙哑得吓人。
阎占夜愣了下,立即会意,乌瞳闪过一丝复杂光芒,近乎咬牙道:“你倒是听话得紧,现在可以张开了。”
女娃犹豫了下,浓密如扇的羽睫轻眨几下后缓缓掀开,黑白分明的琉璃瞳眸直瞅着他,泪水莹亮地聚在眸底,小嘴却是用力抿得更紧。
“你在做什么?”他垂眼瞪着她。
“你说不准哭”嫩白小脸皱得跟小包子没两样。
“哭!想哭就给我用力地哭!”
止哭令一撤除,女娃哭得毫不压抑,脆亮的哭声哭得在场的三个少年都揪紧了心。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好可怕、好可怕”她哭得柔肠寸断,泪水如断线珍珠斗大落下,一颗颗重击着阎占夜的心。
可他没哄她,只是抱着她坐在圆桌旁,任由她哭个痛快。
约莫过了一刻钟后,她哭得喘不过气,总算停下,用力地抽着气。他随即替她倒了杯凉茶,喂她喝了两口。
“谢谢哥哥,我可以自己喝。”她抽着气,小手接过青瓷杯,小口小口喝着,泪水还沾在羽睫上头,但举止却相当优雅有礼,看得出她的出身肯定不差,教养得相当乖巧,甚至异常听话。
阎占夜注视她半晌,温和开口“丫头,想起自己的名字了吗?”
她扁了扁嘴,摇摇头,未束的乌亮发丝随着摆动荡漾。
“想起自己为何会搭上那艘商船了?”
她还是摇摇头。
见状,他单手覆唇垂思,忖测她也许是惊吓过度没了记忆。“你什么都不记得了?”爹娘的商船向来不在渡口靠站,她到底是在哪里上船,爹娘又为何要让她上船?
他打量了她一遍,伸出长指勾动她隐约露出的羊脂玉佩,玉质雪白轻凉,雕工细腻精致,正面盘龙反面翔凤,雕镂得出神入化,一玉双饰,可见这雕匠鬼斧神工的巧技,下头雕了个“夔”字这会是条线索吗?
“嗯。”薄覆雾气的漂亮眼眸直睇着他。
在她眼中的他,是个长得好看但很可怕的人。她瞧见了,他杀人可是半点犹豫都没有。思及此,脑海中好像有什么可怕的景象要蹦出来,教她不断打着颤,好想吐、好想哭。
他乌瞳横移,对上她来不及掩藏惊惧的眼色,不禁浅噙笑意。“你怕我?”
“嗯。”“但,你可是我救的。”言下之意,是不准她怕他。
她根本不记得来到这里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我不记得了。”
阎占夜浅勾起笑。她虽害怕,可回答却坦率地不带惧意。
“对,你什么都不记得,你只要从这一刻开始记得,是我救了你,往后你就在我身边待下吧。”他真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家人可以教养出这么沉稳的娃儿。
他话一出口,身后两人不由得互看一眼,满是疑惑,不懂正值多事之秋,为何还要留下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娃。
“可是,哥哥杀人,改天也会有人来杀哥哥,到时候会杀到我。”她苦着脸,虽然没了记忆,但她下意识地排斥这种打打杀杀的生活。
愣了下,阎占夜扬声大笑。“好,如果有人要杀你,我保护你。”
“可是哥哥也不可能一直保护我。”她心无城府地答,还煞有介事地垂下脸,认真思考。
“我会一直保护你。”他不自觉地给了承诺。
“真的?”她抬头,一双水眸发亮。
“骗你这娃儿有什么乐子?”
“我不是娃儿,我瞧过镜子,我长得很漂亮。”尽管只着了件过大的中衣,但坐在他腿上的她,此刻非常秀雅地整理好衣摆,乖巧端坐着,十足十的小大人,完全看不出来一刻钟前,她几乎快要哭翻整个杭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