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暴地打断我的话。他边吃饭还在边看一份报纸,上面有一些密密麻麻的名字,可能是某个委员会或主席团的名单。这周,好象有几个民主党派在开全国代表大会。
我没见过她,不过我想是你对她太苛刻。关义的妻子看了眼熟睡的婴儿,因委婉地批评了我而歉意地微笑,我坐过一次飞机,空中小姐给了我很好的印象。在飞机上我得了晕动病,吐个没完,她们给我盖上毛毯,清理秽物,始终那么殷勤,都使我不好意思起来。
她们就是干这个的。
所以我觉得不简单嘛。我想她们一定经过最严格的挑选。我坐一回飞机都有点提心吊胆,生怕那家伙摔下来。她们却要长年累月在上面干活,肯定得是最有勇气、最有胆量的女孩才能胜任。象过去口号里总说的那样: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三不怕脏;四不怕累。得有点精神。
她羞怯怯着重说了最后一句,看了眼她的爱人。那话好象是引用关义的话。他们两口子没事议论这个干吗?我哈哈笑起来:
你把她们神秘化了。实际上,她们是最普通最普通不过的人,象你我一样。说到一不怕苦,她们可不能算苦,待遇是拔尖的第一流的。说到二不怕死,没有可靠的安全保障,她们才不上天呐,她们并不比顾客多一份危险。她们那种舒适的工作环境培养不出超人的气质。只有艰苦的、真正充满生死考验的生活才能造就具有英雄气概的人物。比方说边防军人、外勤警察你丈夫那样的人
我不爱听你这些讨人嫌的话。关义再次不客气地打断我的话,她们是有勇气的。
比起你我来,她们有超出我们不知多少倍的可能遇上劫机、机毁人亡等意外事故,也就是你说的生死考验你看看这份报纸吧。
出了什么事?我接过报纸,展开。心里涌起不祥的预感。
你这些天没看报,也没看电视?
没有,我刚从人迹罕至的地方回来。
民航摔了一架飞机,撞在山上,机组和乘客全部罹难。关义说,机组名单上有你过去的女朋友。
王眉!我看到密密人名中这两个字,清晰、无误。
阿眉殉职了!泪水涌出我的眼睛。旧日的情景如歌,重新响起
我回到家里,不慎打破一个瓷罐,里面的东西滚了一地。都是些放在抽屉里疚会丢掉的小玩意儿:民航航徽,不锈钢小飞机饰物。都是阿眉遗留下的。我以为我这儿已没她的一点痕迹,那些甜蜜的信我都烧掉了,可我烧不掉记忆我仍然爱她。我怎么能再回避这个事实!那天晚上,电视新闻里关于空难事故的最后报道是载运死难者遗骸的飞机抵达锦云机场。电视屏幕上出现飞机在夜色中降落;悲痛欲绝的乘客亲属和带着黑纱的民航地勤人员围着抬下担架哭泣的镜头。我感到那冲镜头滑来的飞机的数十只轮子如同从我心上轧轧驶过。
我看到人群中薛苹、张欣、刘为为等熟面孔,她们哭成了泪人儿。我的心碎了。
夜里,不论我醒着孩是入梦,阿眉无时不在和我相亲相近,和我悄嗔谑笑,和我呢喃蜜语。鲜艳俏丽,宛如生时。有一刻,我仿佛真地触到了她娇嫩的脸颊,手里软和和的,暖融融的。后来,她哭了,说起她那被伤害的感情,说那原是一片痴情。她又要说什么,张张口又咽了回去。我蓦地全身痉挛了。我又身处在九溪镇那行将起动的公共汽车上,她有一句重要的话没对我说就要走。我伸手抓她,抓了个空,我醒了。
我擦去横溢入耳的泪水,紧张地思索起来。如果说过去我是凭直觉感到她有重要的话要对我说。那么现在,我几乎可以肯定。是什么话呢?我想来想去想不出头绪,看来只有她本人才能清楚。我又睡着了。早晨醒来,第一抹阳光照射到我的床头时,我如梦方醒我已经永远不可能再见到阿眉。
我给单位打了电话,告诉他们,我这周补休了,就动身去首都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