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小东西乖巧、伶俐,夫人在担惊受怕之余,总算还有点安慰。她每天与小东西形影不离,而秀米却早已将这个孩子忘得一干二净。夫人心中烦闷,就常常搂着他说话,也不管他能不能听懂:“你娘回来的头天晚上,我看见西边的天上,出现了一颗很亮的星辰,原来我还以为是个吉兆,没想到却是一颗灾星。”
和当年的张季元一样,几乎每个月,秀米都要离家外出一次,短则一两天,长则三五日。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根据宝琛的观察和推算,秀米每次外出,总是在信差来到普济后的第二天。这个信差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待人接物,彬彬有礼,可对于宝琛旁敲侧击的盘问则口风甚紧,讳莫如深。“这说明,有一个人躲在暗处,通过信差对秀米发号施令。”宝琛给夫人分析道。可是,这个在暗处发号施令的人又是谁呢?到了这一年的夏末,村里那些消息灵通的人就传出话来,似乎秀米与梅城一带的清帮人物过往甚密。这些年来,梅城清帮的大佬,像徐宝山、龙庆棠二人的名号,老虎倒也时常听人说起。他们贩卖烟土,运售私盐,甚至在江上公开抢劫装运丝绸的官船。秀米怎么会和这些人混在一起?夫人开始还不太相信,直到有一天这天晚上,雨下得又大又急。南风呼呼地吹来,把门窗刮得嘭嘭直响,不时有瓦片吹落在地上的碎裂声。差不多午夜时分,一阵急急的敲门声把老虎惊醒了。那时,老虎还和他爹睡在东厢房。他从床上坐起来,看见灯亮着,宝琛已经出去了。老虎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门,来到了前院,他看见喜鹊手里擎着一盏灯,正和老夫人站在楼梯口的房檐下。院门已经开了,秀米浑身透湿地站在天井里,她的身边还站着四五个人,地上搁着三只棺材似的大木箱。其中有一个人喘着气,对宝琛吩咐说:“你去拿两把铁锹来。”宝琛拿来了铁锹交给他们,又抹了抹满脸的雨水,对秀米说:“这木箱子里装的是啥东西?”“死人。”秀米用手拢了一下耳边的头发,笑道。随后,秀米就和那些人拿着铁锹出去了。雨还在下个不停。宝琛围着那三只大木箱转了半天,透过板缝往里面看了看,又在叫喜鹊,让她拿灯过去。喜鹊畏畏缩缩不敢过去,宝琛只得自己过来取灯。老虎看见他爹举着灯,趴在箱子上看了又看,然后,一声不吭地朝这边走过来了。看上去他十分镇定,但他的牙齿咬得咯咯响,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紧张和恐惧使他不停地说着脏话。在老虎的记忆中,老实巴交的父亲从来是不说脏话的,可这天他受了一点刺激,那些憋在肚子里的脏话就一股脑儿全出来了。“日,日。”宝琛道“日他娘!不是死人,是他娘的日的枪!”第二天,老虎一醒来,就跑到天井里,想去见识一下他父亲所说的那些枪。可是井中除了一些被太阳晒干的泥迹之外,什么都没有。夫人觉得一刻也不能忍受下去了,她必须马上阻止女儿的胡闹。因为在她看来“枪,可不是闹着玩的”而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要找个有见识的人商量一下。她思前想后,挑中的这个人,就是秀米当年的私塾先生——丁树则。不过她还没有来得及登门造访,听到风声后的丁树则已经自己找上门来了。丁树则上了年纪,头发和胡子全白了,连说话都气喘。他由老婆赵小凤搀扶着,颤巍巍地来到院中,一进门,就嚷嚷着要见秀米。夫人赶紧迎出来,压低了嗓门对他说:“丁先生,我这个丫头,已不是从前的光景,脾气有些古怪”丁树则道:“不妨,不妨,你叫她下来,我自有话问她。”夫人想了想,再次提醒他说:“我这个丫头,回来这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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