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宗皇帝为什么立晋王治那样软弱无能的人,做他千秋万岁之后继承大统的人呢?这也许是他生平的一个大错。太宗有十四子,由十个母亲所生。长子常山王承乾,四子魏王泰,九子晋王治,都是贤德的长孙皇后所生,三人都极有机会立为太子。可是好竹难免生恶笋,在后代子孙方面,皇帝也难免不如意。初立太子,长子承乾粗鄙无赖,与娼优娈童为伍。有一次,他使朋友打扮成突厥人,装作在丧礼中围着死人跳舞,他自己躺在地下假装死人,然后猛然一跃而起吓唬他们。他就以此为乐。虽请国内名儒为师,皇上也没法使他进德修业。
泰为第四子,理应立为太子,太宗也已经暗中决定传位于他。泰生得英俊,为人端肃,有学问,善诗文,从各方面看,都会成为一个有道明君。太宗使他住在武德殿邻近,武德殿为上朝的大殿,并且每月拨给他的花费比其他皇子都多。泰的势力迅速强大起来,太子遂有恐惧之心。于是兄弟不睦,继之以凶争恶吵,埋怨不平,父皇烦恼万分。终于太子承乾举兵反。朝廷虽然轻而易举地将叛乱平定,太宗终以太子不肖引为耻辱。
一天散朝以后,皇帝吩咐贤臣长孙无忌及另外两位大臣随后入宫。入内之后,太宗勃然大怒说:“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不肖之子!”于是从墙上摘下宝剑,便欲自刎。长孙无忌自然赶紧拉住。在凌烟阁中,无忌位居二十四功臣之首,忠正贤明,太宗对他言听计从。
太宗问无忌说:“现在该怎么办呢?”这时太子承乾已废,尚未伏诛。皇帝必须做一个重要的决定。若立四子泰为太子,兄弟相争,必伤一人。无忌奏称:“依臣愚见,当立晋王治为太子。”
太宗说:“立那个东西?你的话也许不错。承乾和泰的仇恨已深。立泰则泰将来必杀承乾,否则承乾必会造**反而杀泰,我敢断言。若立治为太子,将来继承大统,泰与承乾二人性命尚可保全。治为人仁厚忠诚,只是过于软弱,可是我真不知道怎么好。”
圣明的太宗皇帝犯了个错误。为了救一个卑劣浪子的一条命,他立了晋王治嗣承皇位。晋王治为人软弱无能,优柔寡断,的确没有统治大唐帝国的才能。太宗后来渐渐又犹疑起来。一天,他向长孙无忌说:“你让我立了治为太子我自己真不知道”
不管怎么样,嗣承大统的问题总得解决,一劳永逸,避免将来的纷争。于是皇帝下诏称:前太子既然已废,并且贬谪在外,今立九子晋王治为太子,日后继承大统,如再有人企图继承皇位或重行论及嗣承一事者,立予严办。
当时太子治已二十二岁,业已娶妻,生有四子。虽不失为一个良善青年,但怯懦脆弱,英明不足。因为生来赋有深情,忠诚恭顺,倒颇得太宗皇帝欢心。太宗已经为他选择了一个贤淑的女子,将来就是王皇后,现在正随太宗皇帝住在宫中。太子地位不同于众,自己有宫殿、太傅、随侍官员,天子照例从高官显宦之中,挑选道德文章一时无两之士,教导太子。即令在终南山里,在太宗皇帝宫殿之旁,太子也占有宫室。
太宗皇帝驾崩的前几天,召他一向倚畀甚殷的两位大臣到榻前。一个是太尉长孙无忌,另一个是中书令褚遂良。褚遂良对君主一片忠心赤胆,太宗皇帝一向视同兄弟。今日被皇帝召来,以备将来执行皇帝遗命,这是殊荣,也是重任。太宗皇帝知道太子登基为帝,将来必然需人辅助,长孙无忌和褚遂良二人又堪寄以重任。太宗皇帝托付其人,将来历史自可证明,但是太宗有一事考虑欠周——就是高宗的为人。
现在,褚遂良、长孙无忌、太子、太子之妻都在含风殿太宗皇帝的卧房里。太宗握着褚遂良的手说:
“这些年来,卿二人对孤忠心辅佐。现在将二卿召来,受孤遗命。二卿都知道,太子为人仁厚,事孤至孝。我好儿好妇,托于二卿,望善为辅佐,趋吉避凶,谨守寡人遗范,永保宗社!将来国事,尽付二卿之手。”
长孙无忌与褚遂良既受太宗遗命,即为顾命大臣,对幼主即如伯叔。当然,长孙无忌原来就是高宗的舅父。
太宗又转向儿子及儿媳,命二人单膝跪下,拜遵遗命。又向太子说:
“有遂良无忌二卿为辅,汝可无忧了。”
于是褚遂良受命将遗命写下。褚遂良写毕,太宗又向遂良说:“自从起兵以来,无忌始终如孤左右手。孤开国登基,大都得他辅助。将来勿容奸人加害,如违朕命,就是不忠。”
褚遂良听毕,郑重承诺。太宗知道遂良一诺千金,却没料到遂良将来要对付一个妇人。现在,那个妇人正在太宗的屋子里——仅仅是一个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