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慕颜夕似有叹息压抑,微微侧过头。
极远的最后,九瑶的族人拖着一个半死不活的老者,慢慢的划过粗糙焦石。
突然间,鬼声诵读,忘川汹涌澎湃,猛烈的拍击着鬼王殿,翘起的屋脊尽头处,显出一座古朴诡异的牌楼,书写几个苍老古字,阴森肃杀。
阴司,鬼门关。
整个空间,都是它极尽疯狂的笑声:“哈哈哈哈!造化玉牒!乌见尘!你竟也不知造化玉牒生于混沌,温养融合阎王令!鬼门关再开!阴兵出世,定将你挫骨扬灰,以报镇压本尊千年之罪!”
鬼门关悄然开启,无声无息,那一望无际的漆深黑暗,张开蔓延。
震裂天地的喊杀声冲破而出,鬼门关中万马千军,骷髅鬼面,披甲执戟,从高耸的鬼门关中一涌而出,遮天蔽日的幽绿阴兵。
势不可挡。
鸦神一袭黑色小礼服,倾世绝美,静默抬眸,唇边笑意清浅,温度冷淡,几句咒术低诵,手指屈伸。
九瑶尽数跪下,低低俯身。
那般凶狠而不顾一切的杀意,生生停住,不得寸进。
溟恪只剩一团黑雾,放肆而惨烈的笑声,在所有阴兵的骷髅被无形的扭转到身后那刻,似被突然掐住一样,戛然而止。
无穷无尽的厉鬼阴兵,依旧拼刺冲杀,鬼火燃烧,却无可逆转的倒退而回。
高耸肃杀的石牌楼,在黑暗的凝聚流转中,逐渐隐去。
慕颜夕脸色惨白,鲜血映透她的衣衫,“衍灵术。”
这,才是真正的衍灵术。
天地万物,无不可驱。
溟恪化身的黑雾如被禁锢,眼睁睁看着鸦神细白的手伸进来,将它捏出去。
它是眉眼细长英俊的男子,这是它生前的模样,他都忘了,自己活着的那一世,是多久之前。
溟恪颓然绝望的尖叫被压在它的灵魂中,再也发不出来。
清荷幼小的身体里飘出一个魂魄,在萧墨染身边绕几圈,化出她的模样,十四五岁年纪,清纯娇美,微微的笑着,眼眸明亮如初。
张了张嘴,似是说了什么,但没有声音传来。
她已是鬼,说的话,讲的事,都是鬼语,不会有声音,也没有谁听得懂。
慕颜夕看着她的唇,有些虚弱的将那些她不能说出声的话念着。
——师姐,莫要难过,清荷不曾怪你,师父说过多次,生死幻灭,一瞬无常,世上的人都会走到死的时候,都会有自己命途的终点,孰短孰长,无法计较衡量。
鸦神脸上银纹翎羽面具遮掩所有表情,笑容浅淡,无关温暖,不怎么动作,溟恪眼里的鬼火惧怕的像是要熄灭,微弱暗淡。
一魄从它身上分割出来,一点一点,溟恪张着嘴,仿佛要吼叫。
痛入骨髓的吼叫。
哪怕它早已身死,也忍受不了。
——清荷最欢喜的事,就是在被送上山的时候,遇到师姐,清荷知道爹娘舍不得,可清荷命数太阴,活不长久,现下,我大概知道是如何的事情,这许多年以后,爹娘他们,许是已经将清荷忘了,可有师姐陪了我这么多年,清荷不悔,无憾。
又一魄从溟恪鬼魂上脱离,鬼火摇曳,熄灭一分。
鸦神唇边稍弯,渐渐的笑了。
极美绝色。
——清荷临走之前,最想要的,就是师姐莫要自责,这一切,都不是师姐的错,命数使然,谁都抗拒不了。
七魄散尽,三魂残存,溟恪状如疯癫,连鬼魂都痴痴傻傻。
鸦神眼眸漆黑仿佛深潭,望不见底。
——师姐,将我烧成灰烬,洒落在山水清秀的地方,我希望那里,有依偎生长的清濯莲花,和青翠荷塘,一如你我。
萧墨染俯身,慢慢的低下去,将早已冰凉的清荷,抱在怀里。
似有水滴浸透尸身残破的青衣道袍。
右手尾指有段缠绕的毛笔红锦,勒进指间。
漂浮的鬼魂和尸身一模一样,在萧墨染低头的时候,小心的藏下哀愁悲伤,对着慕颜夕。
——狐狸精,师姐不会被骗,唯一会有的时候,就是她倾心信赖的那刻,师姐很苦,一直一直,请你不要骗她,无论,在什么时候。
慕颜夕望着萧墨染许久,眼底温暖如潮,缓缓地,点头。
清荷似黎明的辰光,一下子,就散了。
萧墨染似有感应,身体猛地晃了晃,再也不动。
世上有许多事,许多人,是你拼尽全力都不能改变,终会走到命数的尽头,包括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