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麻雀街上的孤岛

夫人听妈妈说自己以前教过儿童绘画班，就一定要看看妈妈的作品。结果，她一下子就看中了妈妈的作品，当时就和妈妈签约为出版社的童书配画彩色插图。

    当我放学回到家的时候，社长夫人已经走了。

    妈妈激动又不安地对我说，不知道她行不行。

    我笑了，再次抓住妈妈的手，鼓励妈妈说：“妈妈，你一定行的！”在我眼里在我心中，妈妈是个很棒很棒的艺术家！

    我也为妈妈感到高兴。

    妈妈最大的梦想，除了当美术老师之外，还想把自己画的画，出一本书。这是我很小的时候，就听妈妈说过。

    这下，妈妈可以说是梦想成真了！

    咪咪在医院听说了妈妈的事情，竟然神情紧张地跑到我家来了，她要亲眼看看妈妈是不是在劳累地工作。

    听妈妈说，她每次去医院体检的时候，咪咪都非常体贴和照顾她。

    “小念你要看好你妈妈，不许让她劳累阿！”我哦放学回到家，看到咪咪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呢，她披头就给我来了这么一句。

    “是是是，小姐！”我点头。

    “什么小姐？喊我什么啊！”咪咪假装生气。

    我理直气壮地说：“喊你小姐接，不对吗？”

    “喂！丫头你反了吧？”咪咪跑过来佯装要打我。

    我吃吃笑着躲进了自己房间里。

    咪咪居然跟了进来。

    “哎，咪咪，你能告诉我一件事吗？”我小声问她。

    “什么事？”咪咪从我的书架上取下那本麻雀街上的孤岛，翻了翻说“你怎么也有这本书？”

    “谁还有？”

    “林涛！他在医院实习的时候，我陪芝芝去找他，还借过呢。”

    “嗯哪，这是林医生给我看得。”

    “阿小念你看完没有？”咪咪把书翻得哗啦哗啦地响。

    “看完了。”我有点惊奇地看着她。

    “那好，给我拿回去看看。”咪咪高兴地把书收起来。

    “你不是看过了吗？”我更惊奇了。

    “上上次没看完呵呵，呵呵。”

    一贯伶牙俐齿的咪咪忽然变得结结巴巴起来。

    “行！”我满口答应“不过有个条件，你得告诉我一件事。”

    “到底什么事啊？”

    “你对我们一家这么好，是不是处于同情和怜悯？”我骨碌转了一下眼珠，然后盯着咪咪问。

    咪咪吓了一跳：“怜悯？喂，你在说什么啊？”

    我看着她，不说话。

    咪咪想了一下，就说：“其实对待病人，都应当有怜悯之心，这是我们老师说的。但是，你妈妈对我来说，又是个特殊的病人，因为嗯”“因为你喜欢林涛！”

    我飞快地插嘴道，然后，又飞快地跑到桌子旁蹲下身子，举起泰迪熊挡住了自己脸。幸好这时，妈妈拄着拐杖推开了门。

    “小念，你们在干什么？”

    我放下泰迪熊，看到咪咪红着脸，悄悄地瞪了我一眼。

    原来我的猜想是对的。

    再次在qq上遇到左手，是在一个看似很平常的晚上。那时，我刚写完作业。妈妈在客厅看电视。我打开电脑帮妈妈发邮件到台湾的出版社。

    后来才知道，那是一个极其不平常的晚上。

    上网之后，意外地看到左手的头像亮着。

    “你好，好久不见了！”

    还没等我说话，他很快就给我一个温馨的问候。

    左手告诉我，他最近在忙着替一家大公司做软件开发，因为任务很重，所以关闭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知道今天，才基本放心，因为他开发的软件的到了对方的初步认同。

    左手告诉我，他此时正在纽约著名的世贸大厦内。

    “现在刚上班，我来早了，同事们都没来。这里是一家华人的电脑公司。”

    左手通过qq传来一张世贸大厦的图片。我看到两栋高耸的楼矗立在高空中，非常壮观。

    “好高啊！”我感叹着。

    “一百一十一层！高不高？”

    “那你在哪一层呢？”我再次进入硬盘点开那张图片。那些密密麻麻的窗户内，不知左手在哪间里面。

    客厅里传来妈妈的惊叫。

    发生了什么事？

    我连忙跑向客厅，看到妈妈安然无恙地坐在沙发上，但她的眼睛瞪得好大。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电视屏幕。

    凤凰卫视的主持人正在急促地说有突发事件发生。紧接着，画面切换，我目瞪口呆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那就是刚才我从左手发来的图片中所看到的双子大楼。

    然而，双子大楼不再是我刚才所看到的那般宁静和庄严，它身上冒出了冲天的火光和滚滚浓烟

    画面再次切换，一架飞机像铁鸟一样，撞向大楼

    我愣了足足有寺庙中，转身冲回房间里。

    电视主持人的声音从我背后传了过来：“美国东部时间上午八点分一架飞机撞入纽约世贸大厦北楼美国遭受恐怖主义分子袭击”

    我回到电脑前，手在哆嗦。左手仍然在线上耐心地等着我。

    我急促地敲字，从来没有这么快速过。

    “你在几楼？快走快走！”

    “在三十二层。发生了什么事？我听到大地震一般的声音，但楼道内很平静。”

    “电视直播，恐怖分子在袭击，快走！”

    “明白。小念，我是霍。走了！”

    什么？

    我盯着对话框，一时无法置信。

    霎时间想起林莫阿姨说的有关左手的一切事情：在美国求学的天才华裔少年，曾有一个喜欢熊公仔的小学女同学，还有

    我不敢再敲一个字，生怕把左手又招回来。

    “霍雨欣！”我喃喃地告诉自己。

    电视机那边里传来更加嘈杂的声音，宛若世界末日到来。我的眼前再次出现了双子大楼浓烟滚滚的场面

    我留下了眼泪，不敢再看一眼电视画面。听妈妈说，有很多很多人悲惨地从窗户坠落而下。

    我捂着眼睛哭得很厉害。

    这才知道，为什么左手始终这么温暖地关注着我的一切。

    愿上帝保佑他！

    我呆呆地坐在电脑前。左手的头像一直亮着。我试探着打了一个符号过去，那边毫无反应。到了深夜，我爬起来再次打开电脑，他的头像已经黯淡了。

    我心中划过一个不祥的预感

    第二天到了学校，教室里乱哄哄的，没有一个人在读书，全都在议论着昨天晚上发生的911事件。

    我径直走向阿彬。

    他正满脸兴奋地和几个男生在一起大肆开讲。我依稀听见阿彬在说什么“撞得好”！看到我向他走来，阿宾脸上的表情有点困惑，可能是我的表情很怪异的缘故吧。

    其他男生也沉默地看着我。

    走进了，我注视着阿彬的眼睛。原来，他有着一双又黑又深的眼睛。

    “阿彬，左手就是霍雨欣，是吗？”

    我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问他。

    “阿你怎么知道？”阿彬似乎也很惊诧。

    “那么杰夫就是你了？”

    “唔这个嘛”阿彬脸红了。

    我没去理会他的尴尬，而是对他说：“阿彬，你知道吗？霍雨欣昨晚就在双子楼内！”

    阿彬眼睛越瞪越大，半晌，他才说：“不可能吧”

    我的眼泪流了下来：“阿彬，你还认为撞得好吗？”

    在全班同学的目光中，我默默走向自己的座位，掏出课本，擦掉了眼泪，等待老师来上课。

    我讶异于自己的平静。就像昨天晚上，当我坐在电脑前催促左手逃命的时候，我保持着异常的冷静。

    我从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的本领。

    唔，那个包着泰迪熊、毫无安全感的小女孩，真的已经离我越来越远了！

    老师整节课都没讲课本，他始终在大肆阐述911之后中美关系肯能会有的变化。老师说话的时候，我看到他一脸的兴奋。

    我木然地听着。

    下课后，阿彬默默地走到我的身边。我看着他，似乎我们俩的距离一下子变得那么近了。

    “小念，原来汉娜就是你。”阿彬抱歉地轻声对我说。

    我点点头：“阿彬，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还那么胖。”说着，我竟然微微地笑了起来。

    那个动作和熊公仔一样笨拙的天才儿童霍雨欣，在我的脑海中突然很鲜活地闪现了出来。

    童年里的我和他，曾彼此温暖过

    阿彬也笑了笑：“他现在和小时候完全不一样了。说出来你可能不会相信，他现在可是芝加哥大学橄榄球队的替补队员呢，仅仅因为年龄小的缘故！我电脑里有他的照片，回去发给你看。”

    我点头：“好啊。”

    这样我就放心了。如果他还是像小时候那样动作笨拙迟缓，那我会担心他能不能很快从三十二层楼上顺利地逃生。

    左手的头像在qq上始终暗淡着。我加了阿彬的qq号。阿彬说他愿意和我一起继续玩“小熊在线”

    我固执地说，我要等霍雨欣回来。

    林莫阿姨打来电话，我才知道林医生和芝芝已经很多天没打电话回来了。林莫阿姨说她很担心，因为他们俩就住在纽约。

    这时候的纽约，有点像是麻雀街上的孤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