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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嘉森安静地坐在吧台前面,刚到傍晚,顾客非常少。老板一个人在吧台后面神情悠闲地整理什么东西。
老板,一杯初雪天使。他认为这个人应该是老板,也许是因为他剪裁非常得体的西装,和那枚硕大的戒指。
好的,先生。
整个商业区里,他笑笑,只有你们这家店有初雪天使。
是么?老板淡然地微笑,奇怪,我倒是觉得味道不错,所以才进了货。
谢谢。陆嘉森自己也听出来,他的声音很落寞。因为他想起了白天的时候,joe对他说的话,也许就是在他挂掉joe的三十八通电话之后,终于接起来的第三十九通。
joe说:jason你得理智一点儿,初雪天使这个产品失败的原因公司也在分析他听不下去了,重重地摔上了车门,无力地靠在了椅背上,这是我一个人的问题么?能做的我都做了,我走遍了商业区,找到进货的店铺,我一整夜,看着有谁点初雪天使喝,我还想上去问问他们为什么点但是,企划部的人干什么去了?广告部的人干什么去了?销售部呢?那些销售经理们谁拿我的产品当回事?你回去告诉叔叔,就说我恭喜他,他的狗腿们还真是懂得投其所好,也包括你!
先生,您的初雪天使来了。老板把杯子放在了他面前。
老板,可不可以请你帮我一个忙?他突然兴奋了起来,从今天起我每天都会来您这里,请您告诉我每天可以卖掉多少初雪天使,要是能再告诉我大家的反映就更好了您别误会,老板,我不是来捣乱的,这款饮料是我做的,从配方,到调味,到它的名字。我给您一张名片他摸了摸口袋,糟糕了,我把钱包忘在了办公室。
沮丧这种东西,通常是缓慢地,如潮水一般地蔓延上来。但是这一次不同。这一次的沮丧居然如此沉重和冰冷,迎面砸了过来,就像是一颗少年时代体育馆里充满恶意的篮球,大少爷,你怎么偏偏就要往人家的球跟前凑呢那些总是找他麻烦的人三三两两地围了上来,他这辈子忘不了那种赤裸裸、无须掩饰的恶意。
他和他们打架了,头破血流。他死都不会忍让他们,因为他心里蓬勃的怒火就和他们莫名其妙的嫉恨一样多;他更不会告诉父亲在学校里他经历的是什么,不会借助父亲校董的身份想一想成年人的办法如果真那么做了,他永远没法在这些敌人面前抬起头。那么打吧。忘我地打。奋不顾身地打。只有打,是唯一正确的,应该做的事。
今天白天,在那间装修豪华的会议室里,他突然间无比怀念那少年时代的战争。因为那时,仇恨都是单纯而热烈的。不像现在,满屋子穿着名贵西装的长辈们,个个脸上挂着礼节性的微笑,让他心里燃不起一丁点儿的激越的情绪,只有混沌的、沉甸甸的挫败感。
销售部总监说:jason,前期市场调研已经显示了,初雪天使不受消费者欢迎。在他看来,那语气就像是用一种客气的方式告诉他他是个白痴,什么时候做的市场调查?初雪天使是我亲自调配出来的,为什么没人告诉过我市场调查的结果?对方不慌不忙地回答道:各个部门职能不同,大家都是在尽心做自己分内的工作。我可以把我们的调查报告给你看,我们随机抽样了商业区的行人,让他们试喝我们的几种新产品,消费者普遍的反映是,初雪天使的味道没有特色。他冷笑,据我所知,路人甲乙丙丁们只会说好喝或者不好喝,不可能说出没有特色这样的官腔。
一片短暂的死寂。跟着,叔叔不怒而威地开口:你来陆氏工作,第一要学会的就是摆正自己的位置。第二就是要明白,公司的决策是各部门之间达成的一致,换言之,是一群比你更有经验的人一致认同的结果,所以,第三件事,比前面两件更重要,那就是:服从。
非常好,言简意赅,清晰明了。他转身离去的时候知道,被自己抛在身后的那片寂静就是所谓的耻辱。他在心里拼命地告诉自己,没事的,这只不过是挫败,只不过是挫败而已,之间掺杂的那些冷冰冰的东西,那些几乎是无孔不入的冷冰冰的东西,可以忽略不计,人生就是如此,这种荒芜的冷与母亲不在了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没有。
没带钱包没关系的。他身后响起一个悦耳又熟悉的声音,老板,也给我来一杯初雪天使,他的这杯算我请的。
他转过头去。珍妮那个今天清晨伶牙俐齿的女孩子,就像一个惊喜那样,坦率地出现在门口的一圈光线里。
老板笑了,我在想,如果把你的照片做成巨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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