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这几株樱花,一色的白,就在二月的天空下盛开着,而不是在日本建立起关于樱花记忆的五月。让我确认樱花的是一块牌子,上面确切地写着:樱花,而且写的是“日本樱花”到网上一查,日本樱花却是一个庞大复杂的家族。花形,颜色,花期,香气都各各不同,没有见过许多实物怕是弄不清楚。但得到一个大致的印象,凡是单瓣的,大概都更靠近野生的原种,而且是早开的。反之,复瓣越是繁复,越是人工诱导培育的结果,大致也都晚开。眼前这几株,不论花朵攒集得如何繁密,把花一朵一朵看来,都还是朴素的单瓣,都像蔷薇科李属的这个家族那些原生种一样,规则地散开五只单瓣,中间二三十支细长的雄蕊顶着金黄色花药,几乎要长过花瓣,簇拥着玉绿色矮壮的雌蕊。资料上谈到樱花的花期,都说是三到五月,也就是说,早樱开在三月,而晚樱一直可开进五月,但在成都,这些白色樱花在二月就开放了。
可惜的是,这片园林景观没有很好经营,这么漂亮的樱花树竟未形成突出的景观,而且,树的四周还横穿着电线,树下还放着垃圾箱,想拍一个全景都不能够了。
尽管如此,经过的游人也在感叹:好漂亮的花。
也在讨论是什么花。梨花。李花。杏花。遂想起两句诗:“三月雨声细,樱花疑杏花。”看来不止我一个人没想到会遇到樱花。还是一个像是来自农村的老太婆说:“樱桃嘛。”
植物学对樱桃这般描述:“树皮紫褐色,平滑有光泽,有横纹。”那横纹却漂亮。细长,微微凸起,在紫褐的树皮是浅浅的紫红,如细长眼眉。植物书上还说:樱桃的花有很好的观赏性,有几种亚洲樱桃品种是专门用来观赏的。这些观赏性樱桃是樱桃的变种。最主要的特点是:花的雄蕊被另外一丛花瓣所代替,形成了双丛花(也就是复瓣吗?)因为缺少雄蕊,这些品种都不可能结果。
印象中樱花属于日本,看植物书才知道,其实中国才是樱花主要原产地之一。樱花真正的故乡是喜玛拉雅山地。日本的樱大鉴中说,樱花从喜玛拉雅山地先传到北印度和云南。如今日本樱花都由原生于腾冲、龙陵一带的苦樱桃演变而来,在人工培育下,花由单瓣变重瓣,并产生出从淡粉红到深粉红的种种颜色。苦樱桃?我在自己的小说遥远的温泉中曾描写过仍然生长在青藏高原上的野樱桃花,不过那花开在高原迟到的春天,开在六月。而高大挺拔,树皮上长着许多细长眉眼的野樱桃结出的鲜红多汁的果子确实是苦味的。少年时代,曾经攀爬过许多樱桃树,期望发现一棵果实甜蜜的野樱桃,结果自然是徒然。那些苦樱桃只合了做了鸟与熊的食物。
也有人说,中国人早在秦汉时期,就将樱花栽培于宫苑之中了。不知真是如此,还是外国人有的我们也有的心理作崇就不得而知了。但“樱花”一词,确见于唐李商隐的诗句:
何处哀筝随急管,樱花永巷垂杨岸。
如果樱花原生于中国的青藏高原是确实的,那么,成都紧邻着青藏高原,我小说中写到的那种野樱桃,就遍生于距此不过一百多公里的邛崃山脉的山谷中间。那么,至少在李商隐的时代,这城中也有樱花开放了吧。
据说日本有樱花,是十二世纪后,即日本的平安时代的事了。还据说,当时日本人的本意是引进梅花,樱花是随那些梅花无意间夹带过去的。没见过确切的资料,算是“姑妄言之”的谈资,没有要轻视另一国文化的意思。
还是回到草堂,看草堂门口的招贴“人日”活动的主题是怀念杜甫和赏梅花。其实,从节令上说,蜡梅早已开败,红梅也到了尾声,仍留在枝上的簇簇花朵也失去了盛开时的灼灼光华,倒是白色的樱花盛开了。也许,多年后“草堂人日我归来”人们要来此处赏花,赏的就是中国的樱花了。识了这白色的早樱后,在城中四处走动时,就四处都看到有洁白的樱花在一树树开放,甚至在一环路上,一个加油站旁也看到开得非常繁盛的一株,而且,就在小区公园中也看到好几株,只是新栽没几年,那树还没有高过蜡梅,远看去还误以为是李花之类罢了。今年识了樱花,想必明年春天,就能预先滋养着看樱花的心情了。
2010、2、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