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
花夺美,你完了
又听到那句笑讽。也好也好啊!
不甘心还能如何?完了便是完了,她爽快些就认了吧!确实心里有他,再挣扎也起不了作用,她被咬得死死的,连个翻身机会也没。
她认了!
“大姐别恼了,一张美脸儿要是气出皱纹,可大大划不来。”花余红嘻笑了声,替姐姐舀上一小碗补汤,为逗她开怀地举至齐眉。“大姐请用,小的跟在这儿伺候啦!”
花夺美终于被逗笑,玉手轻弹了下妹妹的鼻尖,正欲接过小碗,两名婢子忽地从可通往兰琦儿寝轩的小石径那端匆忙跑来。
出事了!
婢子尚未说话,花夺美已倏然立起,冲口便问:“兰琦儿呢?”
“主子,小姐她她不见了!”喘吁吁,惊急不已。“小姐原是睡着的,咱俩儿才到田大娘那儿备些茶点,顺道汲了一壶清泉水,前后不到两刻钟,结果一回小姐寝轩,找遍了也不见她踪影”
另一名婢子道:“然后,寝轩外的小舟少了一只,小姐可能驾舟出了水榭”语气相当不确定,又不得不说。
花夺美神色一凛,脑中急思,朝与她并立的花余红道:“你让婢子们分头在水榭里找,每个地方都得仔细寻遍,连紫相思林也得搜过。”裸足踏下廊阶。
“大姐要去哪里?”花余红问。
花夺美跃上一只较小舟扁长的轻舟,头也不回地道:“追人。”
如果兰琦儿当真驾舟离开,希望那片迷蒙的水林能阻得了她。
树影倒映在水面。
水波动,影摇曳。
天光从叶缝间一束束打落,但力道似乎还不太够,感觉刚透过层层叶间,就虚弱地散作细微光点,整个水林子忽明忽暗,只有风晓得所有的水域密径。
花夺美所驾的轻舟刚入水林,就听见那幽幽然的笛音,仿彿把整座水中林子圈围了,支使着风声、水声和叶声,幽幽然召唤。
究竟在召唤着何物?
心音促跳,响若擂鼓,她掌舟的速度加快,俐落无比地在蜿蜒水路上寻找。
兰琦儿就在这儿,还有那位吹笛人!隐约猜出了那奇异的笛音是在召唤什么,对方同她目标一样,都在寻找兰琦儿。
“兰琦儿!”找着了呀!
她竖起耳,努力分辨笛声所在,轻舟从两棵干部扁平且巨大的树中间穿过,那只擅离水榭的小舟便在前方不远处,舟上的人儿盈盈伫立,手执长竿不动,似乎是迷路了,想听取那笛音,循着它,走到一心欲往的所在。
“兰琦儿”她扬声再唤。
小舟上的素秀人儿终于闻声回眸。
这一次,那双飘忽的眼神竟有了定位,直勾勾,精准无比的,第一次望进花夺美的眼底,姑娘瞧着她,眨眨睫,淡淡绽了朵雅致无端的笑。
姐姐,他在找我,你听见了吗?
是。那人在召唤你,但别急啊,乖乖的,别急。“兰琦儿,原来你偷偷学会撑舟了呀!呵呵~~真顽皮,竟悄悄溜出水榭。这些天你确实闷慌了,咱们别理会你大哥了,明儿个姐姐再带你出来玩,好吗?”轻舟摆脱水底树藤的纠缠,朝小舟接近,她同样回以微笑,心却愈跳愈快。
他需要我,姐姐,我得去他身边
“兰琦儿!”她声嗓忍不住加重。
然而这一回,小舟再次往前行,舟上的人儿没再理会她。
花夺美愕然不已,没察觉水林中的笛音已止。
头一甩,她赶紧将轻舟追上,正打算提气跃到兰琦儿身边,一道疾影斜斜地飞掠而下,抢在她之前占住那只小舟,亦霸住舟上的兰琦儿。
烈尔真!
男人没有出声,仅炯炯与她对望。
花夺美亦未言语,清亮的眼一瞬也不瞬。
她该出手抢回兰琦儿的,即便武艺不及对方,不能力敌至少也得试着智取。
依她脾性,她根本不在乎使阴招,再下流的招数,能赢就是好招。迷葯、迷香、芙蓉金针等等暗器一件件祭将出来招呼他,多少能收奇效的然,教她无限迷惘的是,在抢回兰琦儿之后呢?
将这可怜姑娘永远留住、护住,紧紧守着,一辈子不允她离开半步吗?这么做对兰琦儿是最好的吗?
迷惑着、迟疑着,她一时间失去准心,无法拿定。
她看不见兰琦儿的脸,因为那张小脸已深深埋在男人胸怀中,两条细瘦可怜的藕臂如溺水之人攀住啊物般牢牢环住男人腰际,那姑娘眼中再也容不下谁,只有自己的男人
过了许久又许久,终于,花夺美才回过神来。
她的轻舟离开已无人烟的林中水域,徐行的舟影便如那曲低迷的笛音。
掌着轻舟,她猜想自个儿是掉泪了。
眼好热,腮畔湿润润,水路变得迷迷蒙蒙
这泪究竟因何而落,她也厘不清,只知道心窝隐隐作痛,有些替兰琦儿欢快,又有些说不出的忧伤,然后当脑海中浮出一张熟悉且严峻的男性脸庞时,她不禁去猜想,他的宝贝妹子不见了,他将会有多怒、多恨、多焦急?
真糟啊他要兰琦儿回去,休想,除非我死!
那男人曾如此信誓旦旦地低咆过。
懊怎么办才好?
他定要恨极了她。
而面对他的恨恼,她根本无能为力。
真的好糟
男人此时的表情看起来出奇冷静,沉沉的深瞳如两潭不见底的深渊。
“她被带走了,是什么意思?”
“她独自离开水榭,那男人正等着她,找着了,便把她带走。”声持平,艳容像有几丝苍白,唇角仍淡翘着。
“他强行闯入把人掳走?”
“事实上,他被困在水林子里,寻不到进入水榭的正确方向。他没能闯进来,也没强行掳走谁,兰琦儿是自愿随他去的,她想跟着他,我知道的。”道完,花夺美润颚一扬,不愿回避那两道锐利如箭的目光,笑笑又道:“这整件事,雷萨朗大爷尽可以怪罪我,无妨的。兰琦儿偷偷溜出水榭,确实是我没看顾好,而烈尔真之后带走她,我也是默许的”
男人深深纳息,让空气将胸膛涨到生疼,再沉重地一吐而出,却仍然无法呼出左胸那股浓灼。
雷萨朗以巨掌抹过眉宇间略现倦色的黝脸,五官绷紧,肩臂绷紧,浑身都绷得紧紧的,他唇瓣抿作刚硬的一线,如同恼恨至极,已无话可说似的。
自烈尔真出现后,这几日他过得相当忙乱。
他必须尽速将手边一切事物做处理,有些干脆结束掉,有些则做交移,必须加紧安排兰琦儿的事,当然,也包括他与眼前这个女人的种种。
所有的所有,都该有个了结。
然而,这女人已连续多日赏他排头、没给他好脸色看,尚为着之前的冲突气恼。他原本打算待一切抵定,全部事物皆打点妥当后,再好好与她谈过,哪里料及今日回水榭会听到兰琦儿被带走的消息!
她说,她是默许的。
她眼睁睁看着,默许烈尔真的行径,允许对方擅自把兰琦儿带走。
他该怪罪她吗?
“你就这么气恨吗?”艰涩地从两唇间磨出声音,他又抹了把脸,五指抑郁至极地扒过乱发。
花夺美先是一怔,不太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
她离他仅短短两步,想探指抚触他眉间的深皱和嘴角纹路,却是收拢葱指迟疑起来。心怯啊想碰触,竟又不敢,没想到她堂堂“飞霞楼”楼主,在男人面前也有心怯的时候
她的朱唇尚不能嚅出话语,根本不知该作何回应,雷萨朗忽而自嘲地轻哼了声。
“原以为你能知晓,会了解我为何不允烈尔真再来纠缠兰琦儿。他伤兰琦儿在前,伤得太深,而以兰琦儿现下的状况,绝对没办法再承受第二次伤害她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有责任护卫她我以为你明白。”
“兰琦儿她不是你的。”真做错了吗?她的心竟惴惴不安。
“什么是我的?什么又不是我的?她与我的血缘断也断不了,她就是我妹子,我最最亲近的人。”哼笑。“那一夜,你我就为了这件事起争执,不是吗?”面容沉静下来,嘴角嘲弄仍淡淡残存。“正因如此,你对我气恨难平,为了教我不好受,宁愿偏旁一名对你而言是全然陌生的男子见兰琦儿随着烈尔真去,事情正合你意,所以你欢畅了吗?”
雷萨朗发现自己无法责怪她,就算她当下欲抢回兰琦儿,能不能在烈尔真手中夺人还是个问题。
说来说去,他只因心不甘,和极度、极度的气郁。因她默许的心态,因她分明清楚他对兰琦儿的在意,却轻易允准旁人带走她。
他不甘,所以因此而气恨!
“我不我”究竟她还要辩驳什么?花夺美嫣唇掀嚅,惊觉每字每句都淤塞在方寸间、在咽喉处,吞吐难出。
她脑袋瓜从那片水林里驾轻舟返回时便时不时晕眩着,偶尔思绪清明,下一瞬却又跌入浑沌中,起起伏伏。
恍恍然的,她又想起在水林中回旋穿荡的笛音,它们召唤着、渴慕着,凡是听过的人都要流泪因而,她任泪水爬满香腮了,忽而有些明白,原来每个女子都渴望被召唤、被渴慕。
她以为自己能跳脱那样的俗套,结果还是悄悄往下跌坠,跌得很重,她不晓得还能否撑持起来
“雷萨朗,你要去哪里?”
心下陡凛,嗓音不禁冲喉而出,她对着那转身正欲离去的高大身影低问,来不及掩饰语气中的慌急。
“你还还会在意吗?”雷萨朗侧首,嘴角淡勾。
她她是在意的
当然在意啊!
内心的答应来不及喊出,她从来不是软弱的女子,但面对“情”一字,她没了潇洒,没了气魄,她什么都不是,自怜到她都要唾弃起自己了
然而,心痛是真的,那么真实,她怀疑那样的抽疼会有歇息的一日。
怎么会动了心?
她也闹不清闹不清啊于是,闹不清了,她便迟钝地把话留在心底,说不出,唇弯弯,鼻间酸涩,而眸底温热,她恍惚地望着男人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