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为自己孩子气的行为笑得合不拢嘴。

    “我现在去一趟会计部。”鼓励完毕，她带着帐单明细欲离开。

    “记得要快点打电话喔、喔、喔”他大声提醒她，还自己加echo。

    “知道了、了、了”她也假装从很远的另一个山头传回回音。

    回完话后，自己摇摇头，疯了，跟在一个大顽童身边，她都快忘了自己原本是一个严谨、不苟言笑的人。

    她搭乘电梯到五楼会计室，向经手的会计说明两份有误的帐单。

    “总经理说这两份不是他签的帐单，也不记得去过这间酒店，是不是麻烦你再确认一下。”她客气地告知会计人员。

    “喔我、我再查看看”会计人员一看，紧张地回说。

    严羽注意到她脸上闪过惊慌，纳闷丁一下，又拍拍她的肩膀。“别紧张，总经理没有责怪的意思，查清楚就好了。”

    “是谢谢严秘书。”会计人员缩着肩膀，小声地回话。

    严羽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回到办公室后再发一通简讯给戴仁豪。

    这次，他很快回覆讯息，表示晚上要加班。

    她拨内线告诉姜少成晚餐可以陪他一起吃，得到的是他像对中乐透头奖般开心的呼声。

    晚餐，姜少成带严羽到一间港式茶餐厅用餐。

    她这才明白为什么他需要特别提前订位高朋满坐，门旁还有排队等号码牌的客人，服务生连招呼的时间都没有。

    不过，姜少成出马果然还是能享有特别待遇，老板一发现他马上亲自前来带位，邀功地说帮他留了个最好的位置，嘘寒问暖，攀亲带故。一瞬间，严羽对“身分”这东西感慨了起来。

    “想吃什么都点来试试。”姜少成将菜单递给她。

    “恩”她看看菜单，许多看不懂是什么东西的菜名，视线一直跳过、跳过，最后只点了广东炒面、萝卜糕、烧卖，这几样她吃过的菜。

    她对吃一向不怎么注重。

    “你啊，还真没冒险精神，”姜少成笑她。“虽然这里的萝卜糕也很够味，不试试比较特别的？”

    她挤挤眉头，盯着菜单。“特别的黯然销魂饭吗？”

    “这个好，内行。”他点头，告诉老板。

    “喂你还真点啊，”她笑死了，这种名字。“那冰火菠萝油是？”

    “吃过不就知道了。”他又叮咛老板记下。

    严羽愈点愈觉有趣，干脆专挑那些怪名字，一边格格笑着。

    姜少成一直微笑看着她，只要她开心，他也就莫名地开心，好似自己的心情是跟她的表情绑在一块的。

    他想宠爱她，但是，却始终感觉两人之间有着一道跨不过的界线，是因为对她而言，他只是她的上司吗？

    就连吃饭这件事，也是她曾承诺，所以不得不点头答应，非关男女。

    这次恋爱的滋味，有点甜、有点酸，还带点苦涩，他才明白，原来，喜欢一个人也有如此煎熬的感觉。

    “最后甜点就杨枝甘露。”她合上菜单，问姜少成：“好像点太多了？”

    “这样才能试出最合自己口味的菜，下次也好推荐朋友。”

    “恩”她想想也对。“不过，我不知道我点了什么喔，万一来的东西太奇怪，你要负责吃。”

    “好。”他点头，难得她对他耍赖，这是第一次吧！

    四周人声鼎沸，十分热闹，每次侍者端菜匆匆经过他们桌边，严羽便会好奇的问姜少成：“刚刚那是什么？”

    他像本美食百科全书，有问必答，这方面，他有绝对信心。

    “你懂得真多。”她真的很佩服他。

    “等我投资的那栋超级美食中心落成，里头大概可以容纳百余间店，以后我们就一间一间试吃，把每间店、每样菜都试过一遍。”

    “好啊！”她允诺，甚至期待了起来，原来，工作之外的生活也可以这样丰富。

    用餐时，姜少成告诉严羽他如何认识施昀昀的男友邬南光，美食中心的梦想如何达成，从有这个想法到实现，前后居然长达十五年。

    谈到这个计划，他的双眼炯炯有神，声音充满力道。

    严羽发现，他不是没有能力，虽然投资美食中心的出发点是因为自己贪吃，但是，他确实也认真地搜集许多资料，并不是以为有钱就能解决一切。

    所以，让他积极参与公司的经营，应该不是不可能的任务。她心中悄悄雀跃署。

    随着菜一道道送上来，食物真的很可口，用餐的心情也很愉快，两人胃里的空间渐渐塞爆了。

    “天啊这是我史上吃最多的一餐。”严羽捧着胀起的胃，直呼不可思议。

    “我也是”姜少成通常是浅尝即止，试口味不是为吃饱，但是今晚，他真得吃超多的。

    她看看手表。“哇都快八点了，我们还真能吃。”为什么跟他一起吃饭都会吃很久，是时间过得太快？

    “我们到附近店家逛逛，消化一下。”玩惯的他不想今晚就这样结束。

    “不行！你身体不舒服，要早点回家休息。”她可没忘记今晚陪他吃饭的原因。

    “是”他招来侍者结帐，心想只要你陪我就什么病都好了。

    “走吧！别赖在椅子上。”结完帐，她催促他。

    他撑着椅垫站起来，一副饱到走不动，傍着她的手臂，装死不走。

    “喂你很重哎”她闪开身，他失去依靠作势要往旁边倒下，她心一惊，赶紧拉住他的手。“走好啦！”

    “我走不动。”

    她双手往胸前一抱，想想又放下来，跟这个赖皮鬼讲道理，不是浪费自己时间吗？

    最后，她还是决定拖他走。

    “啊下雨了。”走出茶餐厅，严羽抬起头，豆大的水珠正好落在她脸上。

    “你进去里面等一下，我冲到车上找找有没有雨伞。”姜少成说。

    “不用了。”她拉住他。“我跟你一起去，省得你又多跑一趟。”

    “那”他将西装外套脱下，向上撑起，盖在两人头顶。“数到三，一起冲。”

    “好。”她做预备动作。

    “一、二，冲了！”

    “啊！不是数到三吗？”她笑着尖叫，赶紧跨出步伐。

    “考考你的临场反应啊。”他大笑。

    “喂、喂，手抬高一点，遮住我的眼睛了啦，我看不到路。”躲在他的外套小空间里，两人超没默契，不时撞在一块。

    “手很酸啊，我看路，你看我的鞋子，要左转了。”

    “举那么一下子就喊酸亏你长这么高大，都假的喔？”她取笑他。

    “小羽，你好色喔，说双关语。”他开玩笑地用手肘挤她。

    “哪有啊！”她脸一红，闪着不让他挤，他又怕她淋到雨，追着她跑，两人都没注意看路，才弯出巷口就撞上人了。

    “对不起、对不起”严羽连忙掀开头上覆着的衣服，朝被她撞到的人弯腰道歉。

    当她起身看向对方时，赫然发现竟然是戴仁豪。

    好巧她露出笑容，才要开口介绍姜少成与他认识却注意到他慌张的表情，她迟疑了下，不明所以。

    “仁豪，你朋友吗？”一个甜到让人反胃的声旨响起。

    严羽这才注意到戴仁豪的手臂勾着一位穿着低胸性戚洋装的肥胖女人，而他手上拿着的伞是粉红色的女用伞。

    “不认识。”他很快撇过脸望向那女子，极尽温柔讨好地说：“走吧，你都要淋湿了，小心感冒。”

    “雨伞都移到我这边，哪会淋到雨。”女子娇嗔地缩进他的臂弯里。

    不认识听到这三个字，严羽整个人呆住了，就这样任由戴仁豪搂着那名女子，从她身旁离去。

    “雨愈下愈大了，快跑”姜少成将外套往她头上一遮就往前跑。

    跑了两步，见严羽还愣在原地又折回来，为她挡雨。

    “小羽，你怎么了？”他凝视着她的脸，察觉到她的表情很不一样。

    币在她眼眶里的水是雨水还是眼泪？

    突然间，他意识到了什么，从外套探出头望向她身后，刚刚她撞上的那个男人

    “那是你男朋友？”他憋着气，小声地问。

    倏地，泪水满溢，从她眼眶滑下。

    她的眼泪滴疼了他的心，再看看那个男人，顿时一把火燃起

    “你等我一下。”姜少成说完将外套披在她身上，马上冲向戴仁豪。“前面的，你给我站住！”

    他一把扯住戴仁豪的手臂，戴仁豪一个踉跄，伞掉落地面。

    “你干什么？！”戴仁豪转身怒视姜少成。

    两人身高体格相当，眼看冲突就要发生。

    “总经理不要”严羽冲过来拉住姜少成已握起的拳头。

    “仁豪怎么会这样”躲在戴仁豪背后的那名女子，紧紧地揪着他的衣服。

    “对不起，我们认错人了”严羽在姜少成开口之前先道歉，两手拚命抓着他。“总经理，拜托我们走吧”

    姜少成怒火中烧又担心一使劲会伤到严羽，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委屈自己。

    “求你不要”严羽低声求他.

    听见她哽咽的声音，他好难受，一咬牙，只能松开拳头。

    “神经病！”戴仁豪心虚，啐了一声便弯身拾起雨伞，马上为身边的女子挡去雨水。“我们快走吧！”

    那女子在离开前回头望了姜少成一眼，这一眼让姜少成认出来她是谁。

    雨不停地落下，戴仁豪已经走远，严羽仍紧紧地抓着姜少成，他的手臂是支撑她的力量。

    她万万没想到，上来台北短短两、三个月，一个人的心居然说变就变。

    他居然能睁着眼，当着她的面说不认识。